东陵的和亲使团前几日才抵达,今夜驿馆便失火,这火来的有点蹊跷。
人人心里存疑,但也不好妄言。
顾还卿和云绯城赶过去看的时候,发现情况尚好,并没有内侍形容的那么夸张,亦无人员伤亡,寻摸火势才刚刚蔓延便被扑灭,算得上是虚惊一场。
东陵燕然住在驿馆的二楼,因郦王的护卫得力,除了受到惊吓外,倒无大碍。
而郦王看见她们两人很高兴——他此次前来,护送女儿和亲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倒给姬十二猜对了,正是想借机来看看顾还卿的。
顾还卿怀了孩子,他甚感欣慰,除了祝福她和姬十二福厚绵延,他还在月夜设香案凭吊故人——告诉龙艳光的在天之灵,她后继有人了……
顾还卿得知后,心中五味陈杂,对于这位被蒙在鼓里的长辈,她真不知如何评说才好,当年的事,他一点也不知情,连他的王妃都知道的那么详细,想必知道的人还有不少,可所有的知情者,均不约而同的瞒着他——包括她。
而据她所知,郦王此次来大越,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到普陀寺的往生堂去拜龙艳光的牌位。那牌位是她和姬十二当初捧着龙艳光的一小撮骨灰,以龙未央的名义给龙艳光立的往生牌位。
据姬十二说,郦王对着龙艳光的牌位哭得可凄惨了——如死老婆,如丧考妣。
顾还卿被他说的一片默然,心里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冲动之下,甚至想告诉他,云绯城是他和龙艳光的女儿,他此生此世没有白恋着龙艳光——两人也曾做过夫妻,育过孩子!
后来还是决定让郦王自己去发掘事实比较好——对绯城也公平些。
而东陵燕然见到她们两个,却是心有余悸,几个丫鬟更是惊魂未定。
“卿卿,绯城,你们可来了!”东陵燕然拉着顾还卿和云绯城在房间里的锦榻上坐下,一身织金紫袍的她脸色苍白如雪,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慌和后怕,端地是楚楚可怜。
顾还卿拍了拍她的手:“别害怕,火势虽说突然,却不大,恐是那个杂役不小心打翻了灯油,这才引起了恐慌,不要紧的。”
“可我听说……”东陵燕然忽然眼圈一红,并握紧了她两人的手,粉颈微垂,低声而委屈地道:“听丫鬟们说,是太子殿下的……的废太子妃派人来纵的火……”
“不会吧?”云绯城一脸愕然。
顾还卿倒莞尔一笑:“道听途说岂能做准?丫鬟们嘴碎,你别跟着糊涂,不管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有人不小心引起火灾,都要等调查清楚再说,没凭没据的,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是啊。”云绯城也一脸不以为然,抚着东陵燕然的后背宽慰她:“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太子的前太子妃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派人来烧你做什么?”
顾还卿十分哑然地看着这位心大的姑娘,她确定她是在劝人?也许只有在这位姑娘心中,太子的废太子妃才跟东陵燕然一点关系也没有。
果然,东陵燕然一听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一双美目不停的在顾还卿脸上睃巡,神情颇为忐忑,犹犹疑疑地问道:“卿卿,你跟我说实话,那废太子妃……她,她人好吗?是不是生的很美?”
顾还卿接过一位丫鬟呈上来的热茶,放到紫檀雕花方几上,这才笑看着她道:“燕然,你也曾是大越人,在大越长大,你未必会不知太子殿下前太子妃的好与歹?这无须我多说什么,何况这事早过去了,你没有必要揪着过去不放,不管她好与不好,都是过去式,跟你的未来没有关系。”
“是啊是啊,我们觉得她好也不管用,关键是要太子满意才行啊,太子废她,总归不是没有理由。”
云绯城自觉见解独特,充满了真知灼见,东陵燕然却已目光闪烁地垂下眼帘,神情更加委屈。
“我当初其实是不想答应的,他有太子妃,我嫁来充其量也只能当个侧妃,我虽说没有他的身份尊贵,可我亦觉得委屈,只是,我在大越长大,又念着你们在这里,想着嫁来也不至于没个伴,谁知……”
她的头垂的更低,泫然欲泣:“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早不废除太子妃晚不废太子妃,偏偏……那个时候废,让我有嘴也说不清,百口莫辩……人人皆以为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那我成什么人了……”
她举着绫帕轻拭眼角,很难过的样子,顾还卿却不知从何劝起,太子废了太子妃,就是做给她和东陵看的,以示自己想和东陵结亲的决心。
依她来看,太子估摸是给姬十*急了,总以为姬十二会抢了他的一切,必须娶个有“鸾命在身”的女子来巩固自己未来的帝王之位,故而才做出这种义无反顾的决定。
要说东陵燕然没料到有这种结果,她也许信,可要说郦王和苏王妃不知情,打死她也不信!
她正考虑怎么说才合适,云绯城却替她代劳了:“哎,燕然,你真是想多了,太子废除太子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自责干什么?若太子妃……”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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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过,福阳殿灯火未熄。
庆隆帝一身明黄的龙袍,背着手,在铺着清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缓缓踱步,连枝树形铜灯将烛火幽幽,将殿中照得亮如白昼。
戴明海抱着拂尘,一旁侍立。
庆隆帝经过戴明海,突然止步:“你说,龙弘举荐的那个国师的话真能信吗?洛湖的参果,须得有龙氏的后人相助才得以采摘,不是听说只有谢氏一族的好手才能摘到果子吗?为何他的说法与众不同?”
“皇上,您不是已暗下密旨,命轩辕王妃夫妇随禹国太子等人去一趟洛湖吗?您既已做出决定,想必是信那国师所言,为何还这般思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