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翁连法令纹都带着一股热切,紧紧盯着林子怡问道:“谈得怎么样了?”
林子怡感到莫名,茫然地问道:“谈什么?”
“和十四娘啊。”辛老翁着急地原地跺小碎步,“你有没有和她好好谈谈冯生的事?”
林子怡恍然大悟,答道:“哦……十四娘说她愿意嫁给冯生。”
辛老翁生气,“……谁让你把她往愿意嫁那方面劝了?!把她往悔婚这方面劝啊!”
林子怡也有点生起起来,回嘴道:“干爹您自己生的闺女有多固执,您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您都劝不动,我哪能劝动。再说十四娘悔婚,干爹您有能力和郡君作对么?”
辛老翁哑然无语,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无力地跌坐回藤椅上,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可是,当爹的,总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更好的归宿啊……”
辛老翁吐出一口浊气,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急躁,将火气撒到了林子怡身上。抹不开面子向小辈道歉,他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的食盒,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怎么有股阴寒之气?”
林子怡也知道辛老翁那个女儿控一直担忧十四娘的婚事,语气难免有些冲,就不去计较那么多,放软了声线,回答道:“是宫中的阴魂。从徐本槐丹阁密室中拿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冰是什么冰,拎了将近一日,连边角都没有融化。
辛老翁蹙起眉头,“你闯了徐本槐的丹阁?”他思索一番,“不,你不会自己想到闯进那里。必然是有人指示了你。可是雨化田?”
林子怡:“……干爹我觉得您轻描淡写羞辱了我的智商。”
辛老翁不理,仍旧紧皱眉头,“你让雨化田发现身份了?”
“化田兄那个聪明劲儿哪是我能瞒得住的。”林子怡无所谓地一耸肩,“不如我直接坦白,还能显得有诚意一些。”
辛老翁不赞同,“你这样……”
“先别急着训我。”林子怡打断辛老翁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十四娘那边肯定是心如玄铁,怎么说也说不动了,但我们可以从冯生那边下手。按照化田兄那个爱给人使绊子,了解官场的优势,肯定能想出三百六十种方法,毁了这段质量颇次的姻缘。”
女儿控无药可救的辛老翁顿时丢弃原则,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干得好!”
林子怡将自己这几日的发现和计划大概向辛老翁交代了一下。
辛老翁只是捋着胡子,不发表任何意见。
交代到最后,林子怡忽然想起雨化田说起的事,对辛老翁转达道:“皇上张贴皇榜,求能人异士进宫捉鬼,化田兄想让干爹揭了皇榜。”
辛老翁面露不解,“为何?”
林子怡摇头,“我也不知。化田兄只是说‘假作真时真亦假’。”
辛老翁沉思半晌,忽然微微笑道:“有点意思。”
林子怡:“……”
怎么就有意思了?什么内容就让你们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夭寿哦!干爹和合作搭档的智商都不带她玩。
林子怡深知辛老翁也是喜欢装高深莫测,和雨化田是一路的,便识趣得不再过问,省得再被羞辱智商。
她拜别辛老翁,转身想走,迈出后厢拱门还没两步,就听到辛老翁忽然唤她的名字。
林子怡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干爹?”
辛老翁欲言又止,“你便……不问我些什么么?”
林子怡摇头,“干爹若是想说,我便听着。干爹若是不愿说,我便不问。我只知道,干爹虽然对我隐瞒了什么,却不会害我。”
她歪头笑起来,打趣道,“再说,您和我爹数千年的交情,我是我爹最疼爱的幺女,若是干爹您没保护好我,将来再无颜面去找我爹下棋,该多痛苦啊。”
辛老翁无奈,笑着摇头,“油嘴滑舌。在雨化田身边呆了几日,心眼没长多少,口齿倒越发伶俐了。”
林子怡愁眉苦脸,“化田兄成日里不是嘲讽脸对我,就是板着一张脸,我再不多说些,就真得闷死了。”
“雨化田他……”辛老翁起了个头,却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吩咐道,“你且去吧。三个时辰后,应是鬼门大开的时间。万事小心。”
林子怡神色轻松地应下了。
辛老翁目送林子怡远走,耳边听到大门关闭,十四娘送别林子怡的声音,合上双目。
落英纷飞,带着桃花腻人的香气。
他唤道:“十一娘。”
身着轻纱红衣的少女从树上跳下,面带忧愁,“子怡还是知道我们有事瞒她了。”
辛老翁仍闭着眼,淡然道:“她本就不笨。只是太过信任于我。”
辛十一娘抿唇,哑声问道:“爹打算怎么做?”
“她既然叫我一声干爹,我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辛老翁眯起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事成之后,我也该带着我的玉石棋子,为五年前的事,向我那位老友告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