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将钢叉横在胸前,语气不耐,“快走。小心我钢叉无情。”
林子怡:“……小心我把你上交给国家。”
如果放在从前,林子怡还是有信心单挑牛头和马面,一路路风风火火去扯个判官聊聊天。
但现在不同。
沉睡的那五百年不仅洗去了她身上的戾气,也散去了她的大半修为,与牛头马面对峙已是勉强。而且,她这次是想和和气气与判官商谈,若是动手,真被视为入侵者,就不会像上次那般幸运了。
牛头与马面刚正不阿地堵在路口,并不打算将她放行。
林子怡小脑瓜正运转着该如何智取拿下牛头与马面的念头时,就听到有人朗声笑道:“我听闻那个小白貂来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放她进来?”
林子怡抬眼一瞧,只见绿脸红须,相貌狰狞的陆判,正捻着胡须,挑眉望她,“小白貂,一别多年,可别来无恙啊。”
林子怡其实挺奇怪的,毕竟她闯地府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除了之前那个鬼差之外,怎么谁都记得她。
林子怡问道:“陆判你还记得我呀?”
陆判点头,笑道:“敢闯地府还未受到魂飞魄散惩罚的,除了那个现在已经成佛了的孙猴子,就只有你这个小白貂了。我知你因何而来,跟我走。”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钢叉。
林子怡跟在陆判身后,悄悄转头向他们做鬼脸,小声嘀咕,“把你们都上交给国家。”
牛头:“……她疯了吧。”
马面:“……想揍她。”
林子怡四处张望,“怎么感觉你们地府萧条了许多?是要关门不干了么?”
“胡说。这话若是让上头听到,小心判你个搬弄是非的罪名,把你丢进拔舌地狱。”陆判挺直着身板在前方带路,“不过最近倒是确实遇到了些麻烦。”
鬼界的时间流动要比人界更慢些,陆判所说的最近,想必人界已过了几年。
林子怡委屈的捂嘴,抱怨道:“怎么你和化田兄都要拔人舌头啊。”
“化田兄?”陆判捋着胡子想了片刻,“啊,便是在宫里与你亲近的凡人?”
“对啊对啊。”林子怡下意识点头承认,忽然察觉到不对,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宫里的事?还知道我为什么来地府?”
她眼神怪异地扫视陆判,“这么关注我的动态,该不会是派鬼差来跟踪我了吧?”
“派鬼差去跟踪你,还不如留下来陪我赌两把。”陆判没好气地瞟她一眼,“他们去皇宫里锁那些孤魂野鬼,恰好瞧见你,就哭着跑回来跟我说你醒了,到现在都没有鬼差肯去皇宫。”
林子怡有些尴尬,“那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来地府?”
“皇宫中阴魂大量减少,又有狐妖出没,我原以为是妖作祟,便要那些鬼差多盯着些。后来你出现在宫里,鬼差不肯去,就派黑白无常去了地上。他们恰好听到你和那个凡人的话。”说完,陆判不满地“啧”了一声,“地府居然还得从一个破道士手里抢东西。”
林子怡:“……你不觉得应该解释解释你派黑白无常盯我的事情么?”
陆判无赖地说:“我听不见。”
林子怡:“……”
陆判带领她走过石桥,转了个弯,来到一栋颇为气派的小楼前。
推开大门,挂在屋檐上的招魂铃发出阵阵声响。那声音怪异无比,令林子怡忍不住皱眉,抬手捂住双耳。
她四下环顾,视线不由得落在案几上正犹自跳动的心脏上。
林子怡大骇,“我的妈呀,你关起门偷偷吃人脏器的?!不行,你让我发现这么大的秘密,是不是要把我灭口?!”
陆判:“……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判走上前,将那个心脏放进一个方盒中,再用蓝布仔细包裹起来,解释道:“我近来结交了一个凡人,他叫朱尔旦。为人虽然豪放,但心窍不通,实在愚笨。然后我……”
林子怡下意识接道:“然后你就爱上了傻傻笨笨的他?”
陆判:“……”
陆判:“……我当年真该把你从第一层地狱一直扔到第十八层。”
林子怡对陆判的故事并不怎么感兴趣,敷敷衍衍听着,大概也听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陆判与一个同僚打赌,赌人若是聪明了会不会变坏。恰巧朱尔旦那个缺心眼和同书院的学生也在打赌,赌他敢不敢去十神庙把神像背出来。
朱尔旦十分莽,直接就把陆判的神像从十神庙里背出来,为人又傻傻笨笨的,就这么被陆判给盯上了。
陆判想为朱尔旦换心,让他变得聪明起来。
林子怡觉得陆判不干点正事,把精力都耗费在这上面,真是闲得慌。
陆判坐在木椅上,左手一展,凭空便多出了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
他将生死簿丢到桌上,努努下巴,“你来的目的。”
林子怡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站在原地,怀疑地问道:“这么容易就让我看了?”
“自然是没那么容易。”陆判的手落在生死簿上,“总要按规矩办事。”
林子怡松了口气,将那食盒放到案几上,“用我英勇从炼丹炉里解救的这些阴魂,换一页徐本槐的,并不亏。”
“若是崔判官那边,一物换一物,自然是不觉得亏的。”陆判慢悠悠地说,“可这些阴魂对我没什么吸引力。”
林子怡紧皱眉头,“那你想咋办?”
“简单。”陆判将那本生死簿推到一旁,缓缓露出一个笑,“再赌一次。就像五百年前那样。我若输了,还可以顺便告诉你,那个与你交好的凡人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