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看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争斗。一个垂死挣扎的男人,和一群凶猛无比的饿狼。胜负早在他们狭路相逢的时候,就有了答案。
领头狼在月色之下,宛如一只出弦的飞箭,从沙丘之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窜到了张巫的眼前。白漆漆的月光映的一身狼毛,张巫却没有一丝的恐惧。
从狼群出现的时候,他就没有过害怕。他在刚才埋谢家姑娘的时候,怕是连自己最后的一毫,属于人该有的善良埋进了沙丘之下,任凭着沙风带去天涯。
他背向沙冢,渐行渐远的时候,除了仇恨,就是无边的冷漠。
也许他斗不过狼群,可毋庸置疑的,他眼神里仇恨,可以轻易的杀死一个亏心的弱者。偏他啊面对的不是人,是狼。
早就没有气力的张巫,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认输,杀死老婆的贼人还没有死。
狼是群居性动物。领头狼扑过来的时候,剩下的也都尾随其后。
张巫,又渴又累,现在的他只有握着手里的这根杖棍。领头的是只棕灰色的狼,灰狼距他只有三步远了。张开狼嘴,几乎可以装下张巫的整只脑袋。
一刻起身,跃了起来。张巫知道,这一跃,必将落在他的身上。他凭尽了力气,挥动杖棍。他不会功夫,打起架来也完全是菜鸟一个。手挥棒子,头一下,根本就没有碰到灰狼。灰狼的攻势甚是猛烈,张巫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扑了上来。
这次可以说是两面夹击,正面得棒子还未打着灰狼,背后另一只扑了上去。
几乎就在转眼之间,他被扑倒在地上。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挡,苟延残喘的用最后的气力,做着挣扎。
狼群已将他完全的扑倒,一只饿狼撕扯着他的一只手臂。儿领头的灰狼,似乎更爱的是他的脑袋。领头狼地头撕咬之时,看到了他的眼睛。
也不知是怎样的眼神,是这种凶残的动物,向后退了几步。我想,一定是无尽的绝望的燎原之上,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来自地灵般的鬼魅,仿佛附在了他的身上。
不只是头狼,所有的狼都畏惧,这苟延残喘的凶恶。但是张巫已经动不了了,不只是饿狼留下的伤害,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狼群开始分食他的身体,一只饿狼咬住他的手臂,一条一条的撕扯下肉,连骨头咬碎成渣的声音也在银川的空气里回荡。
张巫一声都没有叫出来,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他已经绝望了。
眼睛里的凶恶终究慢慢的暗了。人就是这样,世间万物也都是这样。不论多么伟大,多么卑劣,死后都只不过是一抔黄土。
几声炸雷,划破沙丘的天。朗朗月空的异变就像是哪六月飞雪的窦娥冤。不只是上帝也恐了这份咒怨,不远要了他,亦或是底下的阎王觉得这种怨气极深的人死后走不进轮回,只能做个游荡在山野间的孤鬼。
没有人愿意带走他。滚滚天雷劈了下来,炸死了两只饿狼,威慑这其余的狼。天一点两点的落下雨。
越来越大,浇灌着这里的荒原。狼群离开了,张巫觉得累极了。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雨水冲着他,却叫不醒他。一点点滴进他早就干涩的嘴唇,有他的舌头缠绕在一起,然后淌过喉咙,流进他的深处,
那场雨在我看来像是谢家姑娘的眼泪,谢家姑娘只希望这场雨可以救活她的爱人,可以浇灭张巫的怒火。不为别的,谢家姑娘最怕的我想就是,怕张巫复仇的火焰,烧掉了张巫自己。
被咬掉的那只断手的鲜血还在流淌,想要染红这里沙丘与瓢泼的的大雨。
一天之后,本是个必死之人的张巫,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张巫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老爹。老爹将虚弱的张巫带回了家。
那该是我第一次见这位叔叔,他在家里几乎躺了有一周。不说话,什么也不干。只呆呆的望着窗外。饭也喂不进去,每天几乎都是依靠输液。
知道有一天,我记得那时一个朗朗的下午,我父亲从外面回来。问完我的功课,便向里面院子走了进去。还叫我不许跟着。
好奇心驱使着我的双腿,但又惧怕老爹的眼神。我只站在玄关之外,望着里面。那年我只有六岁。
我至今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张巫像往常一样,望着窗外。父亲径直走了进去,坐了下来:“怎么,仇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