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月树的夜晚,受月树之辉的照耀,天穹都会投射出冰凉如水的月白色光芒,弥漫在整个月树之境。
霍霜微微地靠在梨树之侧,希望能让自己稍稍安心睡下,半梦半醒中有几次恍惚,都以为自己依旧还是那个素明……梦里的希冀始终遥不可及,紫台稍远,关山无极,含酸茹叹,销落湮沉。
梨源的一侧,张晗远远地看着树边假寐的霍霜,他此刻已明白霍霜放不下的到底为何了……苏逸也许未能感知,但从霍霜看苏逸的眼神中,张晗就已经明白。
此时,睡意阑珊的绾儿亦在梨花林中散步,如今她虽然已不像以往那般沉溺于悲伤之中,但仍然不思寝食,这个看似宁静祥和的夜晚,却是几人的不眠之夜。欧阳绾儿今日一身素纱雪衣,洁白如梨花,在月树辉光映衬下,似乎带着忧伤的光泽。
欧阳绾儿发现了同样在林中散步沉思的张晗,二人眼神相触,相视片刻,转而愁绪又浮上心头。张晗从一颗梨花树下的泥土中取出一壶梨花酒,说道:“今晚,是宋兄弟的头七,倒不妨你我借此一醉解千愁吧!”
此番景致,亦是酒饮雪霜的时刻,物情惟有醉中。
绾儿从袖中拿出那张染血的丝帕,这是霍霜转交与她的。鲜血已变得乌黑,将丝帕上的题诗胶着在一起,墨迹混着血迹,已经让人辨不清其上的文字。绾儿面容哀伤,但连日地以泪洗面,已经让她在此刻再也哭不出半点眼泪。张晗仰面将杯中的酒饮尽,眉头紧蹙,眼神黯然的看着梨源的尽头。
绾儿纤瘦的身子,在这水精月树之境的夜色中显得更加单薄羸弱。绾儿拔下一只簪子,在地上轻轻地划着: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张晗看着地上的诗文,轻叹一声,说道:“业志曾言,向来最不喜江淹之文,唯独喜这一句。如今想来,竟是一语成谶。”
绾儿始终一言不发,眼中似有晶莹闪动,张晗能看到那月树的辉光下伤痛的灵魂。绾儿在地上默默地用簪子划着字,虽然在黑夜里看不真切,但张晗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首悼念诗歌,曾经在人间的典籍中读过,哀婉悲切。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