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梅花玉妃引原不该如此苍劲凄凉,你最近可是有心事?”何月棠从一侧轻身跃上,稳稳落在公孙夏的身侧,用顺手折过的一枝花枝压在公孙夏的笛子之上,打断了这苍凉乐声。
“名花倾国两相欢……”公孙夏双眼沉静温和,看着身侧的何月棠,而对玉山下垂首恭敬而立的周幼薇却不闻不问。
何月棠将那枝凝露的红艳海棠放在鼻前轻嗅,“这海棠香气怡人,绝非凡品,倒是和我家门前的那株不相上下了。”
“海棠香气悠淡而不易察觉,所以常被世人诟病为无香之花……虽然诗圣有诗云‘讥谈更到无香处,常恨人言太苛深’来为这海棠无香鸣不平,但我却觉得,这诗圣也并非懂海棠之人,若能静心品嗅,就能发现,这海棠的悠远香气,远在那些芳草香花之上。”公孙夏嘴唇微微一扬,似有几分笑意,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何月棠。
何月棠被此时公孙夏迷离且深邃的双眸弄得有些窘迫,连忙侧头,看着玉山下的周幼薇,说道:“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谈花论道,是周姑娘想见见你……”
公孙夏将长笛收回怀中,走进何月棠身侧,微微欠身,凑近何月棠的面容。此时公孙夏漆黑雪亮的双眼中竟然多了几分柔情和惆怅,淡淡问道:“难道你不想见我?”
何月棠下意识避开公孙夏的眼神,连忙跃下玉山,对身侧周幼薇说道:“我在不远处等你。放心,我绝不会偷听你们说话的……”说罢,调皮的笑了笑,对着周幼薇眨眨眼睛。何月棠便穿过海棠###,来到泉水侧的一株海棠树下,信手拈了一片草叶,随性吹奏起来……这折草为笛的法子还是爹教的,当年在月树之境的时候,靠在爹身侧,静静地听他吹奏那悠远清亮的乐曲。爹曾经说过,世间穿凿附会的诗词太多,但有一句最得他心: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水精月树里的梨花树影,比那杏花更多了几分清高素洁,那悠远的乐曲和清逸的冷香,仿佛还萦绕身侧。何月棠此时颇有些想念家乡,还有爹娘……
……
远处传来的乐声清澈悠远,仿若演奏这乐曲的女子内心一般纯净透彻。公孙夏缓缓步下玉山,走到周幼薇身侧,语气颇为冷漠,淡淡说道:“既然要见我,却又如此怕我……”说罢云淡风轻般笑了笑,望着何月棠乐声飘来的方向,双眼目光悠远似有几分出神。
周幼薇不敢直视公孙夏的面容,此时依旧无比恭敬,柔声道:“感念大人不计前嫌,多次救我性命。”
“罢了,我并没有时间与你谈论这些。你安心回乡便可……那琼章,往后也害不了你。前夜之事,也莫要再与任何人提及。”
周幼薇抬起头,鼓足勇气凝视着公孙夏冰冷的眸子,“大人之事,幼薇自然不会多言多问……只是仍有一事……”
“何事?”公孙夏眼中的笑意飘渺不定,看着周幼薇仍然透露着惊恐的双眸。
周幼薇回望那乐声传来之处,点头道:“那夜之事,幼薇也不愿再想起,但是我明白,大人绝非无情之人……那日的话语,不过是权宜之计……”
公孙夏眉头稍稍挑动,低声道:“此事你也不需多想。”
周幼薇抿了抿嘴,继而说道:“大人所倾心的女子便在不远处,为何大人不亲自将那番让我转述之话告知于她?还是大人希望由我来传话,便能断了幼薇的念想?”
公孙夏冷冷一笑,摇头道:“我是何人,你已知晓,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
周幼薇摇了摇头,叹道:“幼薇并非得寸进尺之人,能多次得大人相救,已是荣欣至极……只可恨,自己不过寻常之人,根本无法为大人分担,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爱慕公孙大人……”
公孙夏心头微微一蹙,却假意冷漠般摇头哂笑,“你要见我,我也见了,往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周幼薇轻轻咬着嘴唇,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多谢大人不计前嫌,还能听我聒噪这些。”周幼薇从头上取下一支小巧的银簪,递与公孙夏面前,微微颔首不让公孙夏看见自己此刻含泪的双目,“这件小簪,还望大人收下。虽然不过寻常物件,但也是幼薇感激之心,从此之后,幼薇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公孙夏淡淡一笑,顺势接过这小巧银簪随手丢在了一侧草木之间。那小簪子原本精巧,如今被抛入这草丛灌木间,便不见了踪影。
周幼薇并不介意公孙夏的此番举动,只是微微欠身行礼,浅浅一笑,声音已然带着些许哭腔:“今朝别后,还望各自珍重。”说罢,周幼薇立刻转身向乐声飘来的地方走去,陡然间双眼中强忍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迎风落在这海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