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大人!”严总兵身后一个参将道:“朔州若破,鞑子还不得去打雁门关?不如派一支人马急去救援!”另一人急道:“大同的位置比朔州重要十倍,本来兵力就不足,只能严守,岂可轻出!”严总兵沉吟不语。
常思豪道:“依我看俺答兵分三路,意在劫掠财物,并非要夺关占土。”
安子腾道:“不错。俺答历年来骚扰劫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威逼朝廷能够允许通贡通商,鞑子都是牧民,根本不会耕种,占了土地城池也没用,所以向来都是抢了东西烧杀一通就走。”
那探马一拳捶在地上:“我为了探明他们的动向,一路跟随,全都看在眼里,一般的土匪都是抢东西不给才杀人,他们却是先杀后抢,根本就没想留一个活口!”
秦浪川眯眼缓道:“小豪,你曾说俺答留钟金这一支人马是作疑兵,可是疑兵只需虚张声势,就算要保护好他宠爱的妃子,有乌恩奇那三千铁卫也足够了,他却留下了两万多人,可知是何用意?”
这问题常思豪一路已经想了很久,见他问起,便合盘托出道:“他率众南下,不集中兵力攻打朔州,却分兵三路,说明攻城为虚劫掠是实,钟金的两万人马则可虚可实,虚则为疑兵,使大同不敢南援,实则长驱大进,奔咱们来,成为第四路军。不论虚实如何转换,都将使各城独守,不敢相援,难以形成联合局面。即便打不破城池,他们在周围府县劫掠所得亦丰,威慑震动朝廷的目的也已达到。”
严总兵道:“我也这样想过,但俺答发十万军马而来,消耗不小,村县中劫掠所得恐怕令他难以满足,定要取一大城以逞其心,若是顺利,说不定他还想到京师转上一转。”
陈胜一道:“俺答亲自率兵南下,已说明其意在朔州。”
秦浪川点头,微皱双眉,表情沉重:“朔州南有长城东有雁门,守住关隘,可自成一世界,他南下先毁了井坪,又分兵去取老营和偏头关,若真得逞,则长城失去效用,西北一线通矣。取了朔州,若攻,既可过雁门关直下忻州,又可经走雁北绕过大同去取京师;若守,土默特本部援军顺偏关河而来,经下水头过井坪赶到也用不了三天。”
严总兵骇然道:“若真如此,那和长城外鞑子的地盘可就连起来了!”
如果照这样发展,则长城防线毁败,那就是国土沦亡,不再是百姓受点劫掠这么简单,众人都晓得个中利害,不由浑身泛冷,一阵骚动。“大人,下令吧!”“是啊,咱们出兵吧!”几个参将纷纷请战南援。安子腾见众将失去冷静,急止道:“诸位勿急!朔州和大同唇齿相依,互为照应,若丢了朔州,大同亦势孤难保!但是钟金这一支人马不得不考虑在内,一旦咱们出兵南援,城中空虚,她攻过来就糟了!”大伙一听又陷入踌躇,良久无语。常思豪道:“看起来俺答真是越老越聪明,在用兵上还真有点手段,比之我见过的番兵可强得多了。”一参将摇头道:“俺答虽知兵法,但为人豪野粗犷,多恃勇力战,少用奇计。此必又是军师博克多之谋。”
常思豪又一次听到博克多这名字,皱眉道:“此人智计不小啊,声东击西指挥得很是飘忽,没想到鞑靼人里也有人这么会用兵。”
安子腾不屑地一笑:“他其实是个汉人,名叫赵全,乃是十三年前叛国投入鞑靼,改名仪宾傥不浪,博克多是他的称号,并非真名,在蒙语中是睿智、英武、圣明之人的意思。俺答军中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像吕鹤、李自馨、王廷辅、张彦文等和他都是一路,亦都改名换姓,在军中任职。”
“他奶奶的!”秦浪川笑骂道:“一个狗汉奸居然还称什么英武贤智,真是屁股蛋子上擦胭粉——好大张脸哪!”
众人哄声而笑,压抑的气氛略有缓解。
安子腾道:“说归说笑归笑,老太爷不可轻看此人,这赵全晓兵法,知机变,且精歧黄之术,曾为俺答治好腿疾,就此受到欣赏和重用,他曾向俺答进言说让其塞雁门据云中,侵上谷逼居庸,效石晋故事,事成后他和俺答分占云中和太原,尊俺答为帝,他自为王,野心相当不小。去年他竟还派人潜入我边境各城,购买金箔颜料等物,回去给俺答盖了宫殿,殷勤奉侍,令俺答很是满意,在军中地位亦非常之高。”
秦浪川大笑:“太原丰饶富足,向来是帝王之资,这王八蛋是狼装狗伺候猪,也没存着好心眼儿,将来俺答明白过味儿来,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大伙儿闻言解颐,却忽见秦浪川脸色一变,身子向后折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