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将呈状交予内侍一挥手,说道:“这件事情,就由你这大理寺丞辛苦一番罢,”
海瑞接过状纸,并不回话,前前后后地翻看了一番,这才道:“回皇上,徐渭一案正是臣之所辖,臣查看公文时,觉此案疑点重重,颇为蹊跷,故而早已派出人手去山阴查证,结果与张元汴这份呈状所陈事实大体相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双手捧过头顶:“臣知此事牵连颇多,不敢擅作主张,已写下奏折准备提交皇上,请皇上龙目御览,”
徐阶和李春芳眼瞅着内侍把折子接过送向紫宸台,脸色都沉了下來,隆庆久不上朝,平时众官都要把折子交到内阁,内阁能作主的便作主,作不得主的便转呈内监上交,海瑞这折子压着不递,专门等今天小年亲呈皇上,显然也是早有预谋,而且里面的内容多半对己方不利。
殿中再度沉寂下來,偶尔刷啦、刷啦地传來一两声翻动纸页的声音,众官递目相示,唇眉作语,仿佛在演着一出哑戏。
常思豪忽然想起监察丹巴桑顿的动向,侧目瞧去,却见他此刻脸上似笑非笑,美滋滋地不知想什么,顺眼神寻去,原來他目光所向正是戏班里那“闺门第一”林姑娘的背影,一时大感丧气,心想:“怪不得索南嘉措说白教僧人不守戒律,我还道他要使什么邪法,敢情是在瞧女人,”便在此时,丹巴桑顿忽然脖子一颤打个冷战,眼珠转动,脸色有了警觉,常思豪赶忙移开目光。
隆庆搁下折子,沉默不语。
满朝文武眼睛在皇上和徐、李两阁老之间扫來扫去,都猜不透皇上最终会拿个什么样的主意,如果肯定了徐文长的冤狱,势必胡宗宪一案也应重新彻查,这一查起來事情就多了,徐李二人的对头必然不遗余力地为胡翻案,那么内阁中,必然又会掀起一场大的风暴,闹个地覆天翻。
徐阶向下使了个眼色,王世贞顿感压力,垂首缓缓道:“皇上,徐渭性情骄狂,恃才傲物,行为乖戾,包藏祸心,写戏诽谤谩骂诬蔑朝臣,影射当今,其心可诛,”
张元忭眉头一紧,《金瓶梅》实为徐渭泄愤之作,王世贞这话不提别事,单说他写戏的居心不良,确是扼中要处,让人无法置辩。
“别再说了,”
隆庆脸色凝冷,顿了一顿,说道:“海瑞,”
海瑞道:“在,”
张元忭、梁伯龙尽皆伏低,众官及戏班人等也都注目静听。
隆庆道:“传朕旨意发往山阴,免去徐渭死罪,”
张元忭、梁伯龙相互瞧了一眼,目中皆欣喜若狂。
却听隆庆续道:“着改判其为终生监禁,梁伯龙、张元忭及一众戏子为友请命,其情可嘉,均免责不究,《金瓶梅》不得再行公演,下去吧,”
梁伯龙一听登时不满,刚要说话,被张元忭拦住,以头顶地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叩头之际向身边连使眼色,梁伯龙虽然不解,亦知其必有深意,也随之叩头谢恩,携众戏子下殿。
海瑞道:“皇上,臣手中还有七件大案,需要皇上批示,”说着手中怀中一摸,又掏出一沓折子。
隆庆一皱眉:“海瑞,”海瑞低头:“臣在,”隆庆:“朕把你从大牢里放出來,要的便是你为朕办事,为天下百姓办事,朕问你,你手里有大明律沒有,”海瑞低头:“有,”隆庆甩手冷冷道:“有就给朕按律办,”海瑞大喜应道:“是,”低头退回席位。
隆庆甚是烦躁,眼神一领,冯保唱声道:“皇上起驾,”
百官全体伏低,叩头相送,就在此时,常思豪忽地感觉到:丹巴桑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