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沉重凝固的黑暗,仿佛是宇宙最初始的状态,一片荒芜,什么都不存在。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咸涩的味道和这种挤压杆成了永恒萦绕感官的唯一知觉。虽然难受,但这知觉在最初的一百年里,还能提醒着我自己是一个个体,一个与这漆黑混沌分开的个体。
直到逐渐的,就连这份分明也开始模糊了。
记忆仿佛穿越深海的洋流一样迅速流失,蚀骨的孤独,到最后也逐渐成了麻木。
我是什么?我是一把……剑?
我曾经被拥有过么?记忆里似乎有一双深沉漆黑的眼睛,就如同这片将我永恒吞噬的海水。我记得,那双眼睛曾经温柔地注视着我,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剑身,就如同这片海水偶尔飘过的一缕海藻的触感。我知道那双眼睛、那张脸,我曾以为他们是自己化成灰也忘记不了的东西,可时间就这样无情地碾压而过,那些原本以为不可能忘记的依恋、不信、绝望、痛苦,到最后就跟着那越渐模糊的身影消失了……那是谁?那曾经成为我生命全部的人……为什么我会忘记他?
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样的地方?是我做错了什么?
那个人是真实的么?我是真实的么?
我真的存在么?
好可怕……好想离开……好想有一双手重新握住我……再也不要松开……
咦?那是什么?
那是……光?
好美的光……是做梦吗?
那光中,似乎还有个人?
素白长袍,那人的皮肤也像那衣服一样白到透明一般,长发如散在水中的墨汁如烟般飞扬,他的面容也那样美,散发着某种珍珠般的光彩……
这一定是我做的一个梦吧,虽然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做梦了……
他仿若绝美的鲛人,就这样向我翩然而至。他伸出一只修长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我的剑柄……不,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然后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浅的吻。
轻的就像一片羽毛,我看到他那悲伤的目光。
“鸦九,对不起。”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这一切不是梦。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在月色中如海藻般飘荡的床帐。腹中有些钝钝的隐痛,喉咙里还残存着几许腥咸的味道。我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逐渐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丹药试炼中中毒昏过去了。
我一转头,呼吸一窒。
主人的侧脸被月光温柔描摹,睫毛点闪着一点银芒。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我死了吗?!!!上天堂了吗?!!!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动作一大,肚子里面又是一阵剧痛。我看到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有某种浓重的药味弥漫出来。
再一转头,主人似乎被惊动了,有些不耐地婴宁一声,微微侧了侧身。
一瞬间我被萌得一脸血,把手放在嘴里使劲咬才不至于尖叫出来……
主人你这是……
咦?主人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这样一想,我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也有些浑浊。平日里他周身总是笼罩着一层清澈无形的仙气,可现在这气息大大受损。并且从我起身这么大动静他都没醒来看,总感觉不太正常。
于是我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胸肌,再摸了摸他那窄瘦的腰身……我当然是在检查主人是不是受伤了,谁说我是在吃豆腐?!这么没品的事本神剑会做嘛?!
就在我摸得暗爽不已,闭目叹息的时候,忽然平地响起一声淡淡的问话,“你摸什么呢?”
我一激灵,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主人正斜着眼睛瞥着我,眉宇间还残留些睡意。
我干笑两声,“主人好……”
主人的眼珠转了转,转到我仍然放在他胸部的手上。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魔爪仍然在胸肌上游移,于是只好讪讪收回,冲主人嘿嘿一笑,“主人……我为什么在你的床上?你不会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吧?”
主人撑起身体,带着些睡意靠坐在床头,挑起眉梢看着我,“你期待我对你做什么?”
我抓抓头发,老实回答,“嗯……主人我怕我说出来你打我……”
主人无语地摇摇头,嘴角竟然微微漾出一个笑容,“你就算是身中剧毒差点死了,嘴也不闲着……师弟说你是个话痨还真没说错。”
对哦,我身中剧毒,而且好像还是那个号称穿肠剧毒无药可解的三魂散。可是现在我怎么好好地坐在主人床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