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从前沈东家也曾考虑过。可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帮他长途跋涉的去贩布,如果他自己亲自去,又无人照管家中的这些生意,所以只好将织好的棉布直接卖给那些布贩卖。虽然利薄些,却无任何风险。”
俞仁低头不语,他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第二天,松江府的茶楼里,便有流言传来。说是沈明航的外甥不堪压力,独自泛舟海上了,抛下个偌大的家业,无人照管。
这沈家在松江府近几年生意发展的很快,沈明航从他爹手里接手时,他们沈家在松江还是个排不上名的小户,顶多只能算是个殷实人家,可到了他的手里,十年不到,便已成了松江府两大织房主之一,拥有织机上千台。
所以,松江府的人们大多看沈家是既羡慕又嫉妒。这眼下终于看到沈家倒了霉,这些人也是大大的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某种心理。于是,沈家一切的坏消息在松江府,也便传的格外的快。
可是,这关于俞仁出走的传言才只传了三天,第四天便传不下去了。因为俞仁又坐着船回来了。
去的时候,俞仁是孤身一人,坐着条小渔船去的。回来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还是那条小渔船。
于是便有好事者,私下向那船夫打听,问他这几天载俞仁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
可是,众人却发现,这船夫自从出了这一趟海之后,便像是哑掉了一般,无论谁问他关于这次出海的事情,他都闭口不言。
这样的怪事让人们更加的不解,于是关于俞仁这次出海的猜测便更多了。有说他是带了一船的财物,本打算出海逃到他老家福建去,却不想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被抢劫一空,只得回来。
也有说他是原本打算私携沈家的财物,逃回他福建老家,但半路上突然良心发现,然后又折转回来的。
不过,无论哪一种版本,众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这个俞小相公绝对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利害,更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善良,这一回沈家只怕要倒了。
可是,这种结论也只在松江府的酒肆茶馆里传了五天,第六天便再没有人说了。因为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天城门刚开不久,便见到五个身着怪异装束的人进了城。原本,在大明,因明阳心学近数十年的传播,加之官员的严重缺失,无人管教引导,如今的世风已是大改,奇装异服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这几个人的穿着却有些怪,而且这五个人还都是松江人认识的老熟人。
他们便是前些天,伙同铺内伙计,卷了沈家铺子里的财物跑路的那五名掌柜。
此时,这五人人人光着上身,背上背着两根荆条,向着沈府行去。
这一幕中国人都太熟悉了!负荆请罪啊!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可就多了。一时间人们又纷纷猜测起来。原本,大家都不看好这个俞小相公,认为他是个贪心,又没能力的家伙。沈明航这么一倒,沈家那些jing明似鬼的管事们还不把沈家给掏空了啊!
前面的那五个掌柜便是最好的表率,他们这算是胆大的。胆小的不敢明来,但是暗中贪没、做假帐,这却是必然的。用不着半年,沈家必然要破门,这是松江人公开的观点,也是主流观点的代表。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五个大胆的表率这一次居然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还搞了这么一出负荆请罪。
这几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如此觉悟的人啊!要是有这样的觉悟,当初他们也就不会做那样的事了。
于是,大家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们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