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便一路北上。这一路,我们是走一阵停一阵,哪儿有病人,我们便停下来。象升这一路,便充当了我的药童,他手脚灵活,臂力又强,许多山上的药,我采不到,便都交给他了。
这一路,还真是给我帮了不少的忙呢!”
俞仁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象升离家多久了?”俞仁问。
“有大半年了!最近这小半年,我跟李先生一直都在山东一带转,不然早就到京城了。”卢象升道。
“象升在山东这半年,有何所见?”俞仁随口问了一句。
卢象升叹了口气,“山东一省实在是民生凋敝。各州府衙门,对百姓的盘剥远甚于江南。我们走过的地方,许多的村子都没有人了。反是一些本无人居住的山中,却是人声鼎沸、鸡犬相闻。
这些可恶的贪官们,把许多百姓逼的没有了活路,只好逃进深山。而这些贪官们却依然毫不收敛。
我只怕,如此下去,不用多少年,这山东便要暴发一场大乱。大明的大好河山,都是被这些贪官们给一点点的侵蚀掉了。将来要是有一天,我入阁拜了相,一定要严惩这些贪官,还百姓一片清天。”
俞仁见卢象升说的神情激愤,正要说话,一旁的梁如继已经忍不住插上了口。“卢相公的这个想法,跟我当年是一样的。可是现在受了俞相公的启发,我终于明白了;要想让百姓的ri子好过,可不仅仅是解决一两个贪官的问题。大明这个帝国的大厦早已是千穿百孔,百姓只要生活在其间,便逃不脱被盘剥的命运。
就算是没有了贪官,朝廷就不向百姓收税了吗?就拿山东来说!我曾在一个小县生活过几年,全县共有十八个村镇,人口不足三万,可是县衙里的统计却还十余万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偏差,我也曾问过一位县吏朋友。
他告诉我说,咱们大明的这些户册,包括藏于宫内的黄册,这么多年来,那都是按太祖皇帝当年统计的数字抄下来的。如今已过了两百五六十年了,可朝廷还是按那些数据收税。虽然每年都有进行重新统计,可是却年年都是新瓶装旧酒,只是照着样子抄一遍而已。
可是这两百多年下来,许多地方的情况便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与原本的人口大不一般了。本来,我朝规定赋税是十抽其一,在历朝来算,那都是轻的,可是因为百姓的减少,那些人员不足的州县却又要按上面的数字完成任务,这多出来的赋税,便被分摊到了现在的百姓身上,再加上一些实在无法收齐的人家,这官府收的赋锐就远不止一成了。
就拿我从前呆过的山东那个县做的统计来说,那儿的百姓,他们实际每户百姓要交的赋税一般都是五成左右,有些特别重的,甚至重到六到七成。如此重的赋税,百姓还怎么生存。所以,许多人不得不放弃家业,跑进深山,情愿去开垦那些荒山,也不愿留在家中,种自家的那些田地。
这些问题是处理掉几个贪官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吗?”
卢象升叹了口气,“梁兄说的不错。这些超额增加赋税的情况,我也遇到过许多。我原以为是那些地方官将多余收上来的赋税中饱私囊了。看来,梁兄说的才是关键。
不过,我还是认为,咱们大明还是有希望的。听说当今圣上年轻有为。一登基便重用东林人,yu要重振朝纲。相信不用多久,国家便会气象一新。百姓的ri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相信这些问题,也都会一一得到解决。”
俞仁摇了摇头,“东林君子们,确实是一群有节cao的正人君子。可是,他们却未必挽救的了大明朝这座将倾的大厦!”
卢象升却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我不赞同俞兄的说法。事在人为嘛!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帮助皇上,相信一定可以迎来大明的中兴。”
梁如继看了一眼俞仁,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
俞仁明白,梁如继其实是想让自己劝卢象升放弃科考,跟着他们一起去建立那个理想中的新世界。可是,俞仁也是了解卢象升的,知道他认定的事情,是轻易不会改变的。况且,他对自己的这个划给梁如继的饼,最终能不能实现,其实也并不是有十足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