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黑影从天空上重重的坠落了下来,金玉良想要将掉下来的东西接住,无奈这个黑影已经远远的掉出了这条狭窄岩道的范围,黑影下面便是翻腾怒号的东江江水。
黑影坠落水中,发出了‘噗通’‘噗通’两个声响,一个声音是那掉落的黑影的,另外一个声音又是谁呢。
当金玉良和张翼德从新把视线从江面上移开时,一旁仰头向天的鬼三姑已经从原地消失了,难道方才那另外一个声音是鬼三姑使足落入了水中么?
金玉良和张翼德急忙向岩道两旁看去并未见到鬼三姑的人影,而眼前奔腾的东江江水依旧浩浩荡荡。
张翼德吃吃道:“师…师父,咱们怎么办?”
金玉良看了看脚旁断裂的长索,看了看头顶黑漆漆的天幕,又看了看一旁重伤昏迷不醒的女儿金函雅,叹道:“翼德,你去扶函雅,咱们离开这里吧。”
张翼德迟疑道:“师父,那萧大哥和鬼婆婆呢。”
金玉良闭目道:“翼德,你萧大哥很有可能在崖顶遇到了蒋精忠那个阉狗,虽然他护着鬼前辈下了崖,但是可能自己已经命丧蒋精忠之手了。”
张翼德惊道:“师父你是说,先前那掉下来的黑影是萧大哥的尸体。”
金玉良沉痛的点了点头。
张翼德道:“那鬼婆婆她怎么办。”
金玉良道:“鬼前辈很可能是心忧萧兄弟的安危失足掉入东江,但若是那掉落的黑影真是萧兄弟,鬼前辈说不定是自己跳下江的……”
顿了一顿,金玉良道:“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希望他们两人吉人自有天相,无论如何等到安顿好了函雅这孩子,咱们师徒两人再顺着东江江流一路寻觅过去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张翼德喃喃道:“师父,你说咱们能找到萧大哥和鬼婆婆么?”
金玉良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萧兄弟的面相绝非短命之人,若是找不到,为师也只能亲自去灵雾谷一趟了,萧兄弟于良门有大恩,他的仇咱们不能不报。”
最后一句话金玉良说的斩钉截铁,就连张翼德也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牙齿几乎咬出了血来。
当断裂的细索从天掉落时,鬼三姑的心弦几乎也为之而断,而随后那从上掉落的黑影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牵引拉住了鬼三姑,让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拼尽全力跳入了奔腾的东江之中,而她伸出的手也终于抓住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既温暖又冰冷的身体。
无情的东江水,仿佛戏耍一般,用一股股激流想要将两具身体分开,但是鬼三姑却蓦地爆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力气,她的手指迸裂了但她也终于将那个人拥入了怀里。
即便是周围越来越黑暗,即便是意识越来越稀薄,她都死死的抱住那个渐渐冷下来的身体不肯松开。
这条癫狂的江水不知来自哪里将去何处,鬼三姑也不知道在河水中漂泊了多远,终于在一道浅湾时鬼三姑的脚触到了地面。
此时她的意识几乎已经溃散,却仍奋力站起从激流中将那个身体拖到了岸上,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吧,鬼三姑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她突然间仿佛爱上了这个曾经被她嗤之以鼻的词汇。
鬼三姑的脸无异是丑陋的,姜黄干裂的面皮点缀着一大块藏青的胎记,一只眼皮似乎无法抬起,衬托的两只眼睛的大小似乎都不一致,脏银色的散乱短发从不梳理,但是唯独她的眸子很亮牙齿很白,眸子犹如一汪秋水又似天上的繁星,牙齿则各个整齐犹如一颗颗整齐的玉石般晶莹。
鬼三姑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彩,她把萧遥的身体放平,受伤的手搭上了萧遥的手腕,又将手放在萧遥的胸膛上感受了一番,感受着萧遥犹如风中烛火般摇曳的命力,神色一暗却又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就见鬼三姑突然张开嘴巴微微露出了一口皓齿,费力的从嘴里抠出一个充满孔洞的硬核。
没有丝毫犹豫的拿起一块河边的卵石往这颗硬核上敲去,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太疲惫了,足足敲了几十下才把硬核敲碎,而她原本皱褶的双手离开江水就变得莹润了许多,现在却又鲜血淋漓。
硬核破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便从硬核中传了出来,鬼三姑只吸入了少许便觉得精神略微振奋了些。
但她却强忍住多吸几口的愿望,将碎核外皮一片片拨开,从中取出了一颗如珍珠般大小犹如莹玉的药丸来。
这粒药丸名叫神农丹,在千几百年前又曾被人称作起死回生丹,只因无论是再沉重的伤势再垂危的病情,只要能吞服吸收了这粒神农丹,那么但凡对方还有一口气便能回生。
这神农丹相传是炎帝神农氏采集万物百草炼制而成,炼丹之时犯了天忌,三粒神农丹足足折损了炎帝神农氏三十年阳寿。
岁月流转,神农丹也早已成为了被世人遗忘的传说,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流传下来了一粒。
鬼三姑将药丸捧在手心,犹如捧着一颗脆弱的生灵般,小心的将药丸放到了萧遥嘴中,而后竟然拿起了一块硬核碎片。
将湿漉漉的灰袍衣袖卷起,露出了衣袍下白的炫目嫩的惊心的皮肤出来,任谁都无法想象一个耄耋老妪枯枝般的手掌上面,连接的竟然是白嫩如藕的手臂。
碎片划过雪白的肌肤,带出了一道长长地血痕,眉头轻皱殷红的血液已然流出,她赶忙将伤口凑到了萧遥的嘴边。
鬼三姑一生钻研医道,对自己的身子自然也是调养有加,那血液未流多久伤口便已凝固。
没有丝毫犹豫的,鬼三姑又用碎片划出了一道伤痕,当第五道伤痕划出时,鬼三姑已经几乎站立不稳,她干枯焦黄的面皮没有丝毫的变色,但是眸子已经黯淡了许多,手腕更是惨白的好像透明了一般。
挣扎着划出第六道伤口,刚将手腕放到萧遥嘴边,没等伤口凝结鬼三姑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萧遥的身上。
岁月的流逝,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记得曾经被称作起死回生丹的神农丹的样子,即便是有人偶然寻到了神农丹,并且侥幸认出了神农丹若不得其用法也只能徒呼奈何,不能化开药效的神农丹不过是一颗玉石罢了,而化开神农丹药效的法子很简单又难到了极致。
说它很简单是因为,只要是神农氏的后人具有神农氏的血脉,那么只需将神农丹吞服,自然便能激发神农丹的药效。
说它很艰难是因为,若不是神农氏的后人,就只能取到足够多的神农氏后人的血液做药引才能够化开药效,而神农氏的血必须是活的,离开神农氏后人身体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便不能为引反而有害。
神农丹只有三粒,千百年过去了谁都说不好鬼三姑手上这一粒是不是最后一粒,而经过瘟神帝释天一乱后,神农氏的后人愈发稀少,是否还有血脉流传于世都未可知。
鬼三姑这时却用自己的血来为萧遥化开药效,如果那粒莹润的玉丹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农丹的话,难道说鬼三姑竟然是存活下来的神农氏后人么,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心力交瘁疲惫昏迷的鬼三姑知晓了。
鲜血一滴一滴的流向萧遥嘴里的玉丸丹药,鬼三姑的血液中似乎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的清凉,就如同那玉丹破壳时发出的清凉一般。
但是这两种清凉相触的地方,却仿佛熔岩灼烧一般,坚硬的玉丹在血液的浇灌下逐渐的融化变小,最后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