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轻声叹息说,事已至此,道士所说的那些早已全军上下尽人皆知,再想从广大将士心目中彻底抹除已不可能!即使是李密使诈,假话也成真言了,我们还能怎么样?
翟弘一声冷笑说,还能怎么样?大哥身为瓦岗之主,难道不觉得这话太有点儿滑稽可笑了吗?人家都将屎拉你脖子上了,你伸手抹一抹,总不算过分吧?
翟让一怔,两眼疑惑不定地紧盯着弟弟说,贤弟的意思是……?
翟弘露出满脸杀气,竖起右掌,狠狠地往下一劈说,这种奸猾之徒,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大哥当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是痛下狠心,尽快将他铲除,免得留下后患!
贤弟何出此言!翟让大惊失色地说。近段时日,翟让耳闻目睹,李密凡事举重若轻,无一不处理得井井有条,令人无可非议,号令大军作战,更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谈笑之间,轻松战胜强敌。想想自己,哪来这般大智大勇!
小弟生性愚钝,实在弄不明白自己所说的有哪些不对之处?还望大哥明示!翟弘满脸嘲讽地反问。
平心而论,李密未来之先,我瓦岗寨是个什么样子,贤弟未必心中无数?与当初比,你敢说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没有李密的过人才智,能有今天这番气象?如此难得的人才,是你一句话说杀就能杀的吗?一旦杀了他,怎么与弟兄们解释?因李密前段时日表现得过于出色,翟让不得不发自内心佩服,相处时日越久,感觉越强烈,以至每当与李密一比,就无形中生出许多自卑感来。
妖言惑众,意在阴谋篡位!这理由还不够充足吗?翟弘咬牙大吼,
李密什么时候妖言惑众了?据愚兄前段时日观察,此人确具真才实学,我兄弟显然是无法与他相比的!观其平日言行,也不象什么奸诈小人!至于杨朝李代的谣言,民间早有传闻,绝对不是李密临时串通道士捏造!翟让历来迷信天命,对文帝当年那个怪梦始终深信不疑,如今,人家旧事重提,恰似有人专门唤醒他内心深处这一记忆一般。
大哥为人未免仁厚过甚啦!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还望大哥认真掂量,千万不要被他一时间的表面现象所迷惑!类似无义小人,世上并不少见,不可不防!翟弘还是紧咬不放。
翟让叹了口气说,贤弟未免多虑了!人固有自知之明,平心而论,即使有现成皇帝高位,我兄弟恐怕也不是那块材料!既然天意如此,强求不来,愚兄索性将大位让给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将来打下江山,夺得天下,自然会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我兄弟好歹不失为开国元勋!我翟氏一族子孙得以代代富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嘛!
大哥居然想平白无故将高位拱手恭送外人,如此大度,古今仅有!惜乎人心未必都如大哥所想的一样,小弟眼下最担心的,是今后小人得志,难免恩将仇报啊!翟弘气得七窍生烟。
我诚心将高位让出,相信李密绝对不是负义小人!遥想当年,我兄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两名官场小吏,能有今日,也算是祖上积德,该知足了!翟让始终一脸平静。
如此缺心少肺的话,居然出自一个男人口中,真是气死我了!苍天在上,我翟氏先人到底做过多少缺德事,居然生出这么个软蛋后辈!翟弘越发气得圆睁怪眼,浑身直打哆嗦了。
这事儿到此为止,不必多说了!翟让原本不是那种胸怀大志者,也缺乏应有的自信心,让位给李密,起头仅仅是说说而已,到底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被胞弟一顿臭骂,心里有气,竟越发认定了自己窝囊的一面,一下坚定了让位的念头,冷冷抛下一句,不管翟弘再说什么,顾自大步离去。
翟弘愣愣怔怔呆立在原地长叹不止,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