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樱楼外,众人在废墟中翻找间,终于发现废墟下的血肉池林还藏着断木层,下面藏着四人,各自负伤,面色欠佳。当头顶遮挡板被掀开时,他们手中的武器原本就要脱手而出,可在看见江一白时就赶紧收手,纷纷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那些妖邪嗅觉太厉害,所以栾继冧他们苦寻不到出口后,索性躲在蛇尸底下掩盖自身的气味,养精蓄锐,甚至想到无人救援时,为了生存下去,不如生吃这堆恶心的蛇肉算了!
凤金猊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釜底抽薪。你们出不来,我们只能尝试进来。”江一白答道,伸手先将栾继冧扶出来。
凤金猊和赫连雪则一左一右夹起焚音。
外面的天,比他们藏掖前多翻了几翻,放目望去,妖邪倾巢出动,遍地怪尸,血肉池林。
拂樱楼悬浮在头顶,血光笼罩下,还有魅影见缝插针地狂舞。众人抓着绳子往上攀爬,华锦媗从拂樱楼窗口探头瞧,瞧见攀爬人群里有凤金猊,眉眼终于弯了弯。但下一瞬,她突然扭头盯向黑暗中的某处,因为那里藏着一双渐染杀意的眼,凶狠而愤怒。
“是谁躲在那里?”华锦媗毫不退缩,也冷冷回看着黑暗中的眼。秦拂樱望不见,但也因她的警惕而越发谨慎。
眼见人一个一个被拉进拂樱楼,守护璇玑宫的妖邪忍不住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有条两头蛇猛然间一左一右地咬住一只妖邪,直接将它扯开,大量含有剧毒的血穿过血罩,朝这些绳子喷洒过来。悬在绳子上的人能尽快爬进拂樱楼的则加速,不能的索性弃绳而落,仅有少数慢的两三个被那热血溅到,全身皮肤溃烂冒烟,惨叫坠地。
十数根绳子冒着滋滋黑烟,颓然断在半空中晃荡。那些坠落回地的人,再度成了魅影的攻击目标。其中,就包括了习惯性殿后的凤金猊。秦拂樱已在命人重新拼接绳子,可外面那群妖邪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破坏拂樱楼对外抛出的所有接应物。
眼见术士凭借心血撑起的防罩渐变稀薄,拂樱楼里的人不由得为外面腹背受敌的伙伴担忧。
赫连雪将焚音扶到角落后,就赶紧请求秦筝想办法将自己送到地面,好用术法为他们撑开防护。可秦筝不应,因为赫连雪明显是强弩之末了,必须休息,所以……她忍不住望向站在窗台前强撑的华锦媗,摇了摇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华锦媗怀得真不是时候。
外面的血光终于暗淡下去,抵抗阵法熄灭了。妖邪顿时扎堆冲向地面抗战的可怜人,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秦拂樱吹了声长啸,召出一只浑身铠甲的飞鹰下去接应。飞鹰俯冲之际,途径华锦媗所站的窗口,她突然跳了下去,吓得肖定卓赶紧跟上,将秦拂樱愣得不轻。
两人驾驭巨鹰朝地面直直俯冲而去。若有妖邪掉头追击,直接被肖定卓甩出的血鞭抽得嗷嗷颤抖。
巨鹰俯冲落地后,华锦媗紧跟着落地,她右臂如同舞蹈般轻盈落下,四周顿时撑开一层肉眼可见的防护阵法。
肖定卓赶紧将最近几人拉上鹰背,护送回楼。
不远处的魅影越发猖狂地纠缠想进阵法的余人,她拂袖扫过,金色火焰直接铺满地面,烈焰灼灼,在她与凤金猊等人之间开出一条畅通之路。
凤金猊等人踏着炽热火焰冲入她的防护中,与她围成一圈,背对背攻势对外。
外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拂樱楼里的人也是耸开了肩膀。
在等待肖定卓第二趟接应时,凤金猊忙里偷闲的问道:“别人家孕妇都是三天两头卧倒在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倒是能耐呀,蹦跶地格外欢呀?”
“我若不蹦跶,只会被人埋怨我怀孕怀得不是时候。”
凤金猊闻言,语气颇厉:“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最好的时候!”
华锦媗抿嘴笑了笑:“我也觉得,刚刚跟你开玩笑而已。”
凤金猊勾唇,对了,“我刚刚看见桥梁下有人。”
华锦媗顺着凤金猊手指望去,隐约瞧见远处桥梁下躺着人。许是藏得深,所以没被妖邪发现。但她甚感意外,同时——也发现黑暗中那双盯着她的可怖眼神也消失了。
待肖定卓护送第二波人走后,她便召焰开路朝那寻去,可那里无物,倒是尾随护驾的凤金猊不满道:“你能不能稳重点?你忘了你肚子有多大了?跑腿的事就不能让我去干?”
“……”肖定卓第三趟折回来接凤金猊两人,恰巧听着这么一段话,脑海深处顿时产生一个撂摊子的念头:好想让他俩自生自灭。
最终,所有人有惊无险地回到拂樱楼。
秦拂樱迅速命人关闭所有出口,重启铜墙铁壁的防御,然后准备原路返回,但璇玑宫好像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整座地宫开始晃动起来,各座楼阁摇摇欲坠,池水冲天而起,拂樱楼行动迟缓迟缓避不开,就被一记冲天水柱击中,整座阁楼猛烈一晃,晃得所有人都站不稳。秦拂樱发现外面各处地形在变化位置,也就是说他们原来的入口已被移到不知何处。他眼神不由得一寒,叹道:“看来没有最棘手,只有更棘手呀……”
这座璇玑宫像是气急败坏地活起来了。
华锦媗他们才刚捡了个位置喘气,就又被秦拂樱叫过去商量。
外面地形就像打乱的拼图,杂乱无章。
饶是这里站着几个罕见的过目不忘者,即便能拼凑出原先的地图,但也找不出入口移动的规律。偏偏关键时刻,主要人物——玉娇龙又是昏迷不醒……华锦媗总觉得她请的不是帮手,而是祖宗……
凤金猊他们回忆着昨夜踏入璇玑宫的过程,譬如通天塔、壁画、山川流水、层层水障……可从地面进入璇玑宫的通道,夹杂了太多层障眼法,根本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整座璇玑宫在崩塌,就连头顶都有巨石接连掉落,天崩地裂。
华锦媗若有所思地看着璇玑宫头顶的天,它的天,就是上面的地。
“轰——”电闪雷鸣突然凭空产生,汇聚到拂樱楼附近。
众人不由得朝左侧看去,只剩华锦媗的手指间还积蓄着力量。赫连雪和其他术士都透支过度,她的道行本就在众人之上,又始终留着余地。
外面开始下雨,有些地方是毛毛细雨,有些地方则是倾盆大雨。她的十指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掐诀,外面的闪电则对着那些倾盆大雨的地方击去,有些地方终于出现大面积崩塌,倾盆大雨变成瓢勺暴雨,露出与众不同的蓝色。华锦媗眼神顿亮:“拂樱,就是那里——快!”
秦拂樱顿时操纵着阁楼朝那处蓝色飞去。
璇玑宫天空顿时旋转起来,那处蓝色缺口渐渐缩小,眼见瓢勺暴雨又要变成断帘细雨,闪电直接朝那四周劈去,如蛛丝蔓开,引得那里的天直接崩塌,好似天水倒灌,如同瀑布直接狂暴冲下。拂樱楼逆流往上。水流湍急。但拂樱楼仍能缓慢移动,而纠缠上来的妖邪却耐不住湍流暴击,全被打落。
一招城北面那片大江大河,遥望无边,风平浪静。
谁知在晌午的某刻,河中心突然塌陷,卷起巨大漩涡,引发河啸,江水倒灌,周边码头屋舍尽被淹没。
拂樱楼终于从蓝天照样的河底重返天日,不再困于漆黑中。
当阳光透过琉璃窗照亮楼内一张张疲乏的脸,华锦媗身子晃了下,仿佛所有元气散尽,被眼明手快的凤金猊拥入怀里。“怎么了?”他捧住她昏昏欲睡的脸,感觉到她的心跳微弱而缓慢即将细如一线,顿时惊慌地喊住赫连雪。
赫连雪吓得赶紧拉住她的手腕一把,过了会儿,面色煞白的他才心有余悸道:“还好……只是术法透支过度而已……”
刚刚那场电闪雷鸣几乎通达天人、俯仰日月,力量实在可怖庞大,即便是焚音都要煞费心神,更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华锦媗?
凤金猊如释重负地看着在他脖颈间磨蹭的人,可在听见她低声喃喃了一句后,脸色顿时铁青。因为华锦媗说:“放心,你舍得让我当孀妇,我才舍不得让你当鳏夫。”
“……”不是孀妇就是鳏夫,她就不能说点神仙眷侣、长命百岁的吉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