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县,郡守府。
这天早上,郡守府外忽然来了一位姿容出众、身材颀长的白衣秀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奉楚王项庄之命前来游说周殷重归大楚的武涉,十天之前,武涉接到项庄书信后从邾邑顺江而下,在枞阳上岸,经居巢、龙舒飘然直抵六县。
“什么人?”郡守府外的九江兵猛然上前,厉声喝道,“站住!”
武涉正了正衣冠,从容说道:“大楚国上大夫武涉,求见周殷将军。”
“嗯,大楚国上大夫?”守在郡守府外的四名九江兵勃然色变,为首的小校当即吩咐剩下的几名九江兵看好武涉,然后转身匆匆进了府内。
不稍时,郡守府大门内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一大群九江将领便呼喇喇地涌了出来,为首之人身材中等、面容清癯,可不就是故楚大司马周殷?周殷曾是西楚霸王项羽麾下的亲信大将,武涉又岂能不认识?
“武涉先生?!”见是武涉,周殷又是意外又是欣喜。
武涉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六县,还真让周殷有些意外,同时周殷也有些欣喜,武涉在这个时候前来六县,显然不可能是私人行为,不出意外的话,武涉应是奉了项庄之命,前来六县游说他周殷重归大楚的。
武涉深深一揖,笑道:“大司马,别来无恙乎?”
顶羽在时,周殷是西楚国的大司马兼九江郡长,叛楚归汉之后,周殷又成了大汉国的九江郡守,现在武涉没有笼统地称呼周殷为将军,而是直呼为大司马,其实就是在明白无语地告诉周殷和他麾下的九江将领,大王有意要重新接纳你们。
周殷身后的九江将领顿时一个个全都面露喜色,当初他们之所以跟随周殷叛楚归汉,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不忍背弃周殷,可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项王残暴,汉将刘贾又将屠灭城父的烂帐栽在了他们九江军的头上,他们不得已才降了汉。
前次历阳之战,周殷的九江军虽然出了兵,却并没有真正出力。
现在,新王已经明确流露出了重新接纳九江军的意思,他们能不高兴?
当下十几个九江将领便纷纷回头,十几道热切的眼神便同时聚焦到了周殷脸上,有几个九江将领甚至暗暗心忖,如果将军执意不肯重归大楚,说不得就只能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九江了,周殷是对他们有恩,可他们更不曾忘记自己是个老楚人!
周殷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肃手向武涉道:“武涉先生,请!”
武涉微微一笑,甩了甩衣袖飘然进了郡守府的大门,对于周殷的内心顾虑,武涉可谓洞若观火,无论如何,周殷的背叛导致先王兵败垓下终归是事实,周殷不能不担心,大王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两万多九江精兵,而不是他周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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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深夜了,周殷却是睡意全无,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倏忽之间,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周殷回头看时,只见长子周桓已经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迎上周殷垂询的眼神,周桓揖了一揖,沉声说道:“父亲,孩儿刚才去城北大营转了一圈,不少将领都希望九江军能够重归大楚。”
“唉。”周殷便叹息道,“九江子弟终究还是老楚人哪。”
周桓道:“可是父亲,咱们跟楚国,尤其是项氏结下的可是死仇哪!孩儿担心,这只是项庄的缓兵之计,只等父亲带着九江大军归了大楚,他就会下手剥夺父亲的兵权,然后就会对你我父子、乃至整个周氏家族痛下杀手。”
周殷默默点头,这个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周桓顿了一顿,又道:“父亲,项庄多半不会善罢干休,九江看来是呆不住了,咱们不如走吧,离开九江去关中投奔汉王吧?”
周殷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孩子,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要想离开九江又谈何容易?纵然你我父子愿意离开,可两万多九江将士是不是也愿意离开呢?只怕为父这边刚下军令,那边两万多将士就该军心浮动、土崩瓦解了。”
周桓不以为然道:“父亲,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愿意跟咱们走的就一道走,不愿意走的,重归大楚也好,各奔前程也罢,那也由得他们去。”
周殷苦笑,心忖自己这个长子有勇有谋,也算得上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了,不过在政治上却还是略显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