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讲完,素和的神色越绷越凝重,联想起之前她从界主府出来时的状态,眼底一沉,询问弯弯道:“你们那天去令狐智府上,都发生什么了?”
少见二娘这般严肃,弯弯皱起小眉头:“没什么呀,和从前一样在屋里坐着。”
“可曾见过什么陌生人,从前没见过的人。”素和补充,“男人。”
“唔……”弯弯认真想了想,张圆了小嘴,“哦哦,我有见过一个叔叔,和爹爹一样也是龙呢。”
“龙?”
“是啊,红姑姑说带我去找令狐源玩,没见到令狐源,院子里只有那个叔叔,他喂我吃葡萄,可好吃了,不过后来我睡着了……”
素和冷厉的站起身:“第五人渣,你们等等再走,先陪弯弯玩一会儿!”
言罢翻身飞下窗户,“嗖”的不见了。
弯弯趴在窗台上惊叹:“哇,二娘飞的好快啊。”
然后爬回来坐在蒲团上,仰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第五清寒。第五清寒明白她让自己陪着她玩儿,小丫头面前摆了一堆玩具,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
素和走之前,正用莲花池内的白泥给她捏兔子,捏了一半。
他将剑搁置在一旁的桌面上,盘膝在弯弯对面坐下。
弯弯将泥兔子递给他。
第五清寒哪里会弄这个,刚接过手里,原本初显模样的兔子被他给捏扁了。
弯弯瞪了瞪眼睛,第五清寒连忙道:“玩别的。”
玩什么坏什么,堪称玩具杀手。
手忙脚乱,额头快要渗出汗来,眼瞧着小丫头撅着嘴快要哭了,身后西河柳打趣道:“也有你这个情圣搞不定的女人。”
第五清寒窘迫:“前辈莫要再拿我寻开心了。”
西河柳也盘膝坐下,拾起那团白泥来,十指灵活的捏出一只小白兔,不等弯弯惊讶,指尖再一揉搓,又成了一只小鹿。
一团白泥在他手中,反反复复捏出二十几种小动物的模样。
莫说弯弯喜笑颜开,连第五清寒都赞道:“医仙前辈生了一对巧手。”
西河柳笑着道:“我儿子幼年时也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我一人既当爹又当娘,自然是十八般武艺都给学了一遭。”
聊到此,第五清寒不由微微失神。
他想起当年见到西河柳夫人的情景,那时他一千五百岁,只有十阶,西河柳的夫人却已是八千岁的年纪,十四阶,初次见面,便从她身上感受到一抹深深的凄苦与孤寂。
他忍不住问道:“通过相处,清寒认为医仙前辈是位重情重义之人,为何独独对尊夫人冷漠以对?”
“冷漠以对?你何以得知?我很爱我夫人,如同爱我自己。”西河柳颇感奇怪地道,“我与我夫人亲密的很,好的像是同一个人。”
句句大实话。
第五清寒却是不信的,越这么说越有问题。
他在心中自责,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导致医仙的不幸。
第五清寒盘膝而坐,露出忧郁的表情。
……
月上柳梢,素和回来了。
弯弯早被简小楼抱下去睡觉,他一脚踹开第五清寒的舱门,目光森冷,眼底戾气弥漫,消失了五年的戾气,重新翻了出来。
第五清寒一看他这幅模样:“真是出了什么事?”
“帮我个忙。”
“恩?”
“我要去斩杀一条十二阶的紫龙。”
“你在逗我么,十二阶的紫龙你都杀不死?还需要我来帮忙?”
“我以秘法窥探过,他意识海内有抹禁制法源,不能直接斩杀,需得拖延我一段时间。而他身边有三个十五阶、十个十四阶海族护卫,你先帮我绊住他们,或者直接干掉他们!”
以第五清寒的身份,是不能在西宿动手的,何况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杀人:“你先与我说说,怎么一回事。”
素和攥着拳头,静谧中,听到骨骼绷紧的声音:“紫龙王幼子,卫霖,你可知道?”
卫霖不过两千来岁,与第五清寒并不是一代人:“不知道。”
“一个喜欢童女的变态。”
“童女?”
瞳孔紧紧缩起,第五清寒的容色也阴沉下来:“弯弯被他欺负了?”
“应该没有。”素和一面冷冷说着,一面从储物戒中取出敛息纱和连帽黑斗篷,“不然小楼不会这么冷静,还想着筹钱去请星域盗匪出手,拼着命不要也和他们闹上了。”
“夜游不知道?”
“屁话,肯定是不知道的。”
第五清寒也开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应用品:“我觉得应该告诉他。”
素和不同意:“这事没那么简单,卫霖上面还有一个卫涟,卫涟巴不得渣龙出手杀了卫霖,抓住他的尾巴摁到死。”
“那我也觉得应该告诉他,这是他女儿的事情,我们一声不吭的代劳,他未必会领情不说,可能会……”
“谁让他领情了,搞死那变态就行了谁杀不是杀?何况杀那变态还真得老子来杀!”
确实如此,杀卫霖最好素和杀,第五清寒不说什么了:“走。”
****
一夜之间,阑沧界主府客殿血流成河。
因素和不知阮觅的事儿,并没有动手杀她。在第五清寒的协助下,干掉卫霖之后,一不作二不休,两人跑去无定界外,将盘踞在那里的星域盗匪全给杀个干净。
对于素和而言,揪出他们的位置易如反掌。
尔后第五清寒和医仙离开前往东宿,素和暂时留下来观望观望。
这一个个消息,震得令狐智久久难以回神,跌坐在椅子上:“怪不得海王会看中夜游,看着是一团棉花,骨子里果真够狠够绝……而且他手里的财富,实在惊人,当真是一个毫无背景的龙子潭孤儿?我怎么不敢相信?!”
阮觅早已花容失色:“卫霖被扒皮抽筋,卸去四肢挖出龙珠,如此虐杀,紫龙族不管,卫涟还不出手?”
“卫涟应该已经动身了,然而凶徒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夜游摘的干干净净,谁能奈他一分?倒是我,看护不力必定遭到惩处。”令狐智长叹一口气,“这不算什么,我如今最怕夜游出手啊。”
阮觅向后趔趄了两步:“戚大小姐不是在么,我们出钱,先请飞星门杀了夜游!”
令狐智绝望的摇了摇头:“戚弃今晨就离开了,此事飞星门是不会插手的。”
阮觅不懂:“为何?”
令狐智叹息:“夜游此番究竟请了多少顶尖高手不可知,有一些恐怕花钱都不一定雇的到,比方说杀死卫霖且不触动他禁制的,我只能想起一人来。”
“谁?”
“埋名。”
阮觅神情一震,那个曾经纵横西北星域数百年的悍匪头子,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无论两人怎样商讨,情况都是不容乐观的,阮觅苦笑着道:“夫君,而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
出了这等大事,被夜游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城主盛柏早早来到山腰屋舍。
在盛柏没有禀告之前,夜游连卫霖是谁都不知道。
一条紫龙被虐杀了关他什么事情,他只在听说域外那些盗匪都被清剿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随后十分恼怒。
那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栽种下的摇钱树,说倒就倒了。
边境之地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除却素和与第五清寒,夜游想不出其他人。
这两人肯定是一番好意,夜游连顺了两口气,有苦说不出,无语至极。
他将卫霖之死与清剿盗匪看成了两件事。
然而听闻卫霖被虐杀,简小楼讶的合不拢嘴,当即飞到山顶去。
夜游感知到简小楼的动静,心中更加确定,昨日他们与第五清寒告别时,她留下说与第五清寒单独聊一聊,想来正是为了此事。
夜游轻轻揉着太阳穴,头疼。
算了,杀就杀了,他瞒着本就是他的不对。
盛柏仔细观察夜游的表情,猜不透,他有个估揣,两件事都是夜游干的。在阑沧界主府杀了卫霖,令狐智的界主之位怕是不保。
而无定界盗匪被清理干净,大功一件。
他这位主上好深的心机,不动则已,一鸣惊人啊!
夜游瞥他一眼,岂不知他在想什么,心头倏然一跳,莫非那什么卫霖也是素和两人杀的,为了让他上位不成?
不,杀卫霖这事素和一人办不来,第五清寒不会帮他。
夜游暗道自己多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盛柏已从满目憧憬变成了满目崇拜,躬身退了两步,掠空离去。
夜游心里不踏实,准备去山顶问问卫霖是不是素和杀的,突有一道灵气闯入山腰禁制。神识一窥,是令狐智座下一名心腹执事。
夜游放了行,任由他捧着一个四方形的玉盒上前:“前辈,我家主上说半个月前,尊夫人携女前来我阑沧界主府作客,主上有事外出,我家夫人一时糊涂对令爱做了一些错事,特备礼来赔罪。”
玉盒上,搁着一封玉简信函。
夜游愈发懵怔,他连简小楼在他闭关时去过界主府都不知道。
“错事?”他取过玉简,心里纳闷,阮觅对弯弯能做什么错事?
“前辈看过信函便知。”执事始终躬身垂首。
夜游倒没先急着打开信函,他解了玉盒的禁制,掀开了盒盖,这么方正大号的玉盒他还没见过。
岂料一打开,内里竟是一颗血淋淋的狐狸头。
饶是夜游不惯于吃惊,也惊的眨了好几下眼,这是阮觅的头?!
惊过之后,夜游面色肃杀,是做了什么错事,竟让令狐智将自己夫人的头砍下来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