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和琼华买了东西回到酒楼时，房里人去楼空，绣着团花的锦被叠得齐齐整整摆在床上，桌上碗筷也收拾干净了。

对于阿裘和阿姊的不告而别，琼华和白泽倒没觉得有多大意外，短短几日的相处，还没有使大家发展到能推心置腹的地步，况且刺杀王公贵族这等事，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他们没有将琼华与白泽杀人灭口，已是仗义。

归根结底，即便琼华和白泽要强留他们，也是留不住的，对于他们来说，琼华和白泽一直都是一个没有存在的存在，百年前发生的事件中，压根就没有琼华二人的出现。

梦境顺理成章的按着应有的轨道进行下去，周围景象不断变换，没有刺杀的消息传出，亦没有可以谈资的有趣八卦，赵国王都一片平静，直到三月之后。。

三月之后，王宫上空盘旋着响彻天际的丧钟，赵国一夜之间死了两位重要的大人物，宣王和颍川王，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是九五之尊跟前的红人，据传闻，行刺的是两名男子，一名当场被伏诛，尸首悬挂在城楼上示众，剩下的那一名侥幸逃脱，至今仍在追捕之中。

琼华和白泽无法猜测到他们俩姐弟究竟是怎么办成这件事的。由于三月间的梦境表现的实在太过平静，这件事发生的毫无征兆，不免让他们都觉得震撼不已。

赵国王都的城楼下，涌满了熙熙攘攘的围观者，城楼之上，刺杀者被一根挂满倒刺的铁链拴住脖子吊在半空中，血从脖子下的大动脉潺潺流出，沿着伤痕累累的躯干，混着肮脏的泞尘滴落下来，人们嫌恶的避开血迹，却迟迟不肯离去。

正如白泽所预言的，阿裘和阿姊之间，果真有一个人存活了下来，琼华和白泽隐了仙迹，飞在半空中，极力与城墙上的尸首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被血与水拧成一团的蓬乱发丝下，隐约露出来的是一张冷俊稚气的脸，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上，嘴角凝固着一丝释然的笑，布满血丝的眼眸直视着前方，即便已经失去了光彩，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对于某人的不舍和留恋。

死去的是弟弟阿裘，因死相太过凄烈，琼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遮住阿裘的眼睛，不愿去看。

白泽扶着她的肩，轻轻搂着，默默分担着她难以克制的悲伤。

琼华垂眸盯着脚尖，喉间轻颤：“他的姐姐去了哪里？”

“会出现的。”放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白泽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琼华，这个问题他回答得模棱两可，实在是他也无法去掌控梦境的发展，凤墨轩说过，梦境要到了结局的尽头才会停止，这期间，梦魇兽的踪迹总是神出鬼没的。

傍晚时分，阴雨绵绵，乌云压顶，挂在城楼上的尸体被放了下来，新继的帝王下令要将尸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所。

城外的密林里，有一只金色蝴蝶飞过，散着点点的金屑飘落下来，异常显眼，蝴蝶之后，白泽一手撑着红木油纸伞，一手搂着琼华的肩，仔细替她挡去冰凉的雨丝。在阿裘的尸首被放下来的那一刻，消失良久的般若蝶突然从他的眼中飞出，回到了琼华身边。

他们跟着般若蝶徐徐前进。初春的雨，很冷，泥泞的林道，还有几片冬日残留下来的枯枝烂叶混杂在嫩绿的新芽间，颓败与生机并存。

雨势越来越大，脚下流水掺杂着几丝淡红，他们脚步顿了顿，既而透过朦胧的雨帘向前望去。

有一袭紫衣华服的女子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下，一只手高高抬起，摇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铃铛，嘴跟着铃铛摇晃出来的节奏，轻声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