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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再相逢》 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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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抵达小镇上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了。

下了出租车,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行李箱很小的一个,白色的特别干净,所以司机就没让阿年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出租车旧,后备箱里有些脏乱。阿年给了钱,对司机师傅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这黄昏末尾中的小镇路边,怔怔发呆。

小镇上十月份的晚上,还是热的,阿年手里拿着外套,从外套里拿出了手机,打给了管止深,那边很快就接了。

“我到了,马上进巷子里。”

“嗯,我知道……溲”

耳朵听着他再三的叮嘱,阿年通话中拽着小行李箱往巷子的深入走去。

舅舅不在家,估计是在镇上的医院里。

阿年自己有家门的钥匙,打开了家里的大门,进去,开了屋子的灯。把行李箱就放在了空荡荡的厅里,去加热了水恧。

加热了水之后,在客厅地上打开小行李箱,翻出了一套适合小镇上气温的衣服。水的温度还不够,阿年就去洗了澡,着急去医院看外婆。

换下来的衣服,一股出租车里尾气的难闻味道。

收拾好自己,一身清爽干净了,阿年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就关了灯锁上了门,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渐黑的小巷子。

小镇的医院,各种条件都不比市里医院,护士们身穿的白大褂都没有市里医院护士身穿的白,这不是阿年的幻觉,这是真的。

舅舅接到了阿年的电/话,出来接的阿年。

舅舅和外甥女在镇医院门口对视片刻,舅舅是铁了心又心虚的眼神,阿年是埋怨着这个人又特别无可奈何的眼神。

阿年开口:“我去看外婆。”

舅舅点头,转身带阿年过去外婆的病房。

镇医院大楼一共五层,外婆住院的这层是在三层,阿年进去,见到外婆在吸氧器,病床的旁边立着蓝色瓶身的氧气瓶。

阿年走到了床边,站着不动。

外婆的身体非常差,年纪在这摆着,岁月它对一大部分年迈的人很无情。每次外婆住院,阿年都害怕。

“阿年,舅舅和你舅妈,明天就去把手续办了,你也别太难过,离婚……这是大人之间决定了的事,你一个孩子,理解不了。”

“在医院陪着你外婆,劝劝你外婆,舅舅希望你能跟舅舅还像以前一样,咱们是一家人,亲近,舅舅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亏你。”

阿年听着,任何回答没有。

舅舅一直在对阿年说话,试图拉拢这个他从小疼爱的外甥女,不想让外甥女认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事实上自己对妻子确实无情无义了,但他想要个孩子。以前一直没有孩子,不想,也就罢了,这回知道有了自己的孩子,一把年纪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另一种有亲生儿子或亲生女儿的不一样未来,生活里的苦和累,以后是为了自己的血脉而奋斗。

心里,一直有这个要亲生孩子的欲/望。

夜里十一点多,阿年还没有睡,在镇医院的走廊里,那一排绿色漆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拿着手机,很想给管止深打了一个电/话,可是这个时间,他估计已经睡觉了吧,最终她收起手机,没有打了。

深夜中的Z市,许多地方依旧是灯火辉煌,包括投资集团内的某办公室里。管止深回过了家一趟,吃了晚餐,最后不知该去哪里,车,开着开车,开回了公司,折回了办公室里处理公事。

一旦没有秘书或助理在身旁、外面,他就不记得喝咖啡,尤其深夜里,办公桌上搁一包烟,一只打火机,这够他消磨一整夜,烟一支一支的点燃,一支一支的抽完,他毫不察觉这是多么的伤害身体。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和阿年通过一次电/话,叮嘱阿年早点休息,阿年说了声“嗯”。可是,从十点半开始,一直到凌晨两点多,他都在时不时的拿起手机看看,只看和阿年号码的通话记录,不知道阿年真的听话睡了?还是跟他一样在失眠?

次日上午。

管止深是被太阳刺眼的光照醒的,睁开眼,满面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发现自己昨夜是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他开车回到管家老宅的时候,方默川刚好也在。

不过方默川是马上就要走了,看到手里拿着西装外套进门的管止深,方默川挑眉,站住:“昨晚这是去哪里了?一夜没睡?还是睡在外面?”

“睡在了公司。”他把西装外套递给了王妈,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问方默川:“你在干什么?最近有没有什么打算?”

管止深指的是在事业上。

“没有,成家立业,可能会考虑先成家,后立业——”他说。

方默川为何对表哥昨晚睡在哪里敏感?因为他听外公说,阿年回到小镇上去了。方默川即使百分百相信着表哥的人品,可也难免为阿年感到害怕和担心。方默川了解阿年,老实,遇事闷声不吭,长得就是好欺负的样子,受了男人的委屈怎么办?

别说,方默川觉得,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表哥,第二个适合阿年的人选他还真的想不出来。换做其他男人,方默川会真的不信任,不放心阿年的以后,他的脚步也许会像个追踪器一样追着阿年,看她,过得好不好?难过了没有?如果其他男人给阿年的生活并不如意,他看见了,要怎么做?

他清楚知道,人品好的表哥是他眼中的好表哥,但表哥首先也是个正常男人,万一趁着正牌女友不在身边,经不住诱/惑,出去风流了一夜怎么办?

他心里装着无数个“怎么办”,祈祷始终不会发生的。

平日里,方默川没少听那群早早结了婚的,联姻之后婚姻不幸福的哥们儿说:“出轨出轨,没出过的时候真你妈的忐忑害怕,顾忌很多,但是只要你出过一次,那种刺激,保管你根本就停不下来!”

每每听了,方默川只能气愤的一声“妈的”,踹一脚摆满了酒的桌子,不理解这帮下半身瞎抖动的畜生。

他离开了表哥的家里,自己开车。

以前方默川开车,不是现在这样安静和认真。从他有了第一辆表哥送的车那个年纪,到退伍回了Z市,失去阿年之前,开车还都是习惯放着巨大声很嗨的音乐!油门踩的也一向特狠!他有部分富家子弟都有的走偏高傲心理,觉得,我玩了命的寻求生活中的刺激,命死不了,高普通人一等的背景也落败不了,老天一定会特别眷顾我,给了我这样好的家庭,这样好的一切,老天它怎么生下的我,老天一定也会怎么养我,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那时,更加纨绔。

阿年以前很不喜欢方默川开车时的不专心摸样,每当他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然后油门猛踩时,阿年就会慎得慌,警告他慢点开!他说没事,可往往因他而起的小交通事故总不断,亲上了别人的车。

他改了,他现在全部都改了,开车专心,遵守着交通上的规则,没有再出现过一次事故,小的都不曾有,那时的纨绔潇洒如今已不再,阿年,也已不在。

小镇上。

舅妈来了医院,看望了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婆婆。

阿年在走廊上恳求舅妈,攥着舅妈的手就是不放开了,阿年希望舅妈不要离婚,只要舅妈不同意,那个女人就进不了家门。

那个女人怀孕了能怎么样?这边不离,那边暂时也没辙。

舅妈摇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最不舍得的倒不是丈夫,是照顾了二十来年的婆婆和阿年。两个人都让她放心不下,老的,一身的病,现在身体本就是在每况愈下的状态。小的,还没定下,年纪小也没生个孩子,对方那个男人家庭很好,阿年如果嫁了,时间长了会不会不幸福,南方北方,心里总觉着隔得太远。

挨欺负了,这边都不会知道。

舅妈作为一个长辈,不想对一个孩子哭诉什么自己的委屈,勉强笑了笑对阿年说:“好好过你的日子,结婚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舅妈,舅妈是跟你舅舅离了,但舅妈也还是你舅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没想过再找人,舅妈没孩子,一直跟你舅舅一样把你当成亲生的对待。”

“……”

阿年靠着医院走廊的墙壁,低头。

这一年的10月14号,星期一,天气晴好。

民政局中。

舅舅和舅妈正式离婚了。

办理离婚时,舅舅语无伦次的很痛苦,舅妈没有多看这个和自己生活了二十来年的丈夫。舅舅把现在一家人住的那座大房子,给了妻子,家中只有这一套房子舅舅做得了主,更名过是舅舅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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