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思齐书市,便需要乘船渡水,才能到达位于千岛湖另一座小岛上的漱心堂,那里是杨逸飞的居所,也是长歌门大小事务汇集之地,而漱心堂之后,便是任栋所住的怀仁斋。
书市的码头上已有好几名船夫闲坐着,见来了人之后,其中一名中年船夫便立刻笑着起身,在看见任知节身后的两位白衣青年之后,笑得更加灿烂,当即便弯腰行了个礼:“逸飞公子!”
“无须多礼。”杨逸飞淡淡道,便当先踏上了船,任知节与周宋随即上了船,青海骢则被前去了书市另一边的御射场,临分别之际,任知节摸了摸青海骢的鬃毛,道:“小海,你在御射场一定要吃好喝好,能拐只健壮神勇的公马那就再好不过了。来年你生下小马驹,我定会天天喂它吃最好的皇竹草,经常给它刷洗,让它毛光锃亮。”
青海骢发出一声嘶叫,蹭了蹭任知节的脸。
而周宋则在一边点点头:“原来是匹母马,怪不得如此亲近你。”
任知节:“……”
杨逸飞看了看任知节与青海骢,若有所悟。
任知节尔康手:“……不!逸飞师兄,你别听他瞎讲,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三人乘船前往漱心堂,一路上湖水粼粼,船头破浪之时发出悠悠水声,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微微暖意,任知节站在甲板上往前望去,远远便能望见对面小岛上青色屋檐飞起的一角,周宋从船舱里出来,伸了个懒腰,道:“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任知节扭头看他,问:“怎么说?”
周宋笑笑,道“如果你是春天来,岛上从东瀛移植而来的樱花开了满园,那色泽嫩得喜人,就像将天空都映成那颜色呢。你若是夏天来,满湖的荷花盛开,坐着船还得伸手将那些长高的荷叶拨开,湖上都是来采莲子的师姐师妹们。你若是秋天来,傍山村的秋桂也开了,隔了老远都能闻见香气,还有可心的师姐师妹做了桂花糕送来,入口即化,甜香萦绕齿间久久不散。”
任知节被他说得咽了咽口水,而这时端坐船舱之中的杨逸飞却忽然道:“哦?为何我从未收到过可心的师姐师妹做的桂花糕?”
无论在哪人缘都异常不错的周宋和任知节师兄妹俩:“……”
看着杨逸飞微微皱起的眉头,任知节想了想吞吞吐吐道:“如果师兄、不嫌弃……那么我可以做些点心给师兄送去……”
杨逸飞看了看她扁平坚硬犹如壮男胸肌的胸,然后缓缓摇头,笑道:“罢了,我吃不来你们年轻人这些东西。”
“年轻人”周宋和任知节是兄妹俩看着面冠如玉俊秀轩朗的杨逸飞:“……”
待船驶至漱心堂的码头,三人行至岸上,杨逸飞还有积压多日的公务需要处理,便决定先回漱心堂打理事务,让周宋带任知节前往怀仁斋,周宋一听,耸着肩干笑道:“可不可以不去?”
任知节白了他一眼:“可以。”她看到周宋如蒙大赦的样子,又道,“那么就让我再多看你一会儿,毕竟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得被我爷爷扒了皮去做鼓面,抽了筋去做琴弦了。”
周宋:“……”
于是周宋只得带着任知节朝怀仁斋走去。
任知节还是第一次来到江南地界,她幼时居住在天策府,长大之后又去长安住了几年,接着便是游历西域诸国,在吐蕃国都逻些城住了三年,所见所闻,皆是国都的磅礴大气以及西域边塞的苍凉风景,如今甫一到江南地界,竟有些好奇。
长歌门中建筑皆以江南特有的青瓦白墙为主,屋子不高,一片连着一片,踏过弯弯曲曲的石桥,便能看见柳树掩映着的各个小小院落,白绿相间衣饰的长歌门弟子进进出出,还有些粉嫩雕琢的小女孩捧着瑶琴小跑而过,隐隐还有悠扬古琴声飘来。绿裙飘飘,仙音渺渺,虽还是冬季,却从中瞧出了几分夏日的欢欣。
任知节的天策府将士打扮在其间分外扎眼,有不少未见过她的长歌门弟子皆好奇地打量她,有一个男弟子与她擦肩而过之后还不住扭头看,竟一头撞到了围墙门口的柳树上,发出“砰”一声。
周宋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任知节说:“那是张婉玉师姐的徒弟林文成,你若想多了解了解长歌门,问他便是了。”
任知节扭头瞟了林文成一眼,然后点点头,然后又问周宋:“你为何不愿意跟我去见我爷爷?你真这么怕他?”
周宋目光有些闪烁,任知节再问他却也不回答,待走到怀仁斋门口时,才说:“我不是怕任老,我是怕你。”
“怕我?”任知节有些惊讶,她还要再问,周宋却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长歌门内院落重重,她也并不熟悉门中道路,所以也没追上去,想着反正早晚也要见到周宋,到时候再问他不迟,便耸了耸肩,踏进了怀仁斋。
怀仁斋乃是长歌门中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居住的院落,入了院子当先便是一排排精致居所,院内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树下布了一张石桌与石凳,两个老人正坐在那儿下棋,两个小童正手执扫帚,将掉落在地的银杏叶扫至一处。
任知节一走进院子,便引起了院中老人以及小童的注意,其中一名老人执了一枚黑子,落定之后,便扭头看向任知节,笑呵呵地说:“这身天策府打扮,是任老的宝贝孙女吧?”
任知节点点头,笑着朝两位老人问好,那执黑子的老人指向一边,道:“任老住那儿,现在正头疼呢。”
听到任栋正在头疼,任知节连忙朝那处房屋奔去,两位老人继续在棋盘上厮杀,她甚至听到了其中一名老人气急败坏地说:“这一局我让了你三子你才赢的,所以算我的!你不服咱们就抬琴来比,比棋比不过,琴我可是比你厉害得多。”
任知节只觉得心中汗颜,果然是老当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