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担着个姐姐的身份,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看着表弟常年被疾病困扰,心怀担忧又无能为力,看着贤智那种模样,安抚过一次又一次,但最后总归是累的。
而这份关怀终于打动了这位顽固的公子,他原本强硬的态度软化了些。少年沉默地握着表姐的手,用那黑的仿佛见不到光的眸子盯着对方的双眼。
“那是你的愿望么?”
“……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愿意陪着我,对么。”少年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在得到秋芷沉默地应许之后,眼里渐渐浮上了些星点,他对待那药汁的态度终于是变了些,虽然看着手中瓶子时,目光还是那般地冷淡,可是在秋芷面前,他还是干脆地拧开了药瓶的瓶盖,闻都不闻便扬起喉咙将那漆黑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粘稠的药液从瓶中滑落,奇异地一滴都没有附着在瓶壁上,这种稀有的质地让秋芷实在有些不安,她拉了拉贤智的衣角,尽量以玩笑的口吻跟他发问。
“你也不问问那是什么就喝么……”
“无所谓,反正你给我□□我也会喝下去的。”药的味道似乎不大好,贤智在喝下去之后立马皱起了眉头,他闭上双眼假寐,语气不咸不淡。
“□□”这个词多伤感情啊,少年这种避开最终答案的回复让秋芷不满地瘪了瘪嘴,她忿忿不平地冲贤智嘀咕“我才不会给你喝那种东西的”,说“我给奶奶看过了,她说没问题的。”
可是这样的辩解只得到了贤智的一声充满嘲弄的轻笑,在知道那药是自己奶奶看过的东西后,他表情说不上好看,没有再做什么解释,少年前倾身体将头埋进了表姐的颈窝里。
秋芷看不见他的表情了,他就那样有气无力地倒在自己的怀里,话语中有一种过分沉闷的亲昵。
“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是真心的……”
他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明明父母还是奶奶,谁都想要他活着,谁都想让他过的更好些,给他丰衣足食,给他衣食无忧,可他这种时候偏偏认定只有表姐才是对他最好的……
秋芷打心底并不赞同贤智这种偏激的想法,只当他今天身体不适,恰好陪着他的是自己才说出这样的话,看他精神不佳也没有推开他。
通往村落的公交车上人很少,一排蓝色的塑料座椅上只零零散散做了几个人,秋芷扶着自己的表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路途遥远且颠簸,当傍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盛夏的炎热,也催生了一缕缕的倦意,贤智靠着姐姐的肩膀陷入了梦里,他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紧紧握住秋芷的手,缱绻而痴缠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表姐侧着脸,紧紧地看了他一会儿,扭开视线去看窗外的天,被撕成丝丝缕缕的晚霞,像有人割开了天空的皮肤,红红的血一点点往外渗,一点点往四周染。
贤智的手很凉,凉的让她想起宅中古井中汲出的水,冷地能把人的手冻住,他就那么依依恋恋地贴着她,理所当然地索取着她的温度。
少年打小就喜欢粘着自己的表姐,在他那个小小的,孤僻的世界里,姐姐几乎担任了所有他需要的女性角色,她是姐姐她是母亲她甚至是假想的恋人……
有亲人的那层关系在,秋芷自然是宠他,关心他,照顾他。但是这次也太近了,这并不在她承受的范围内了。
等到他们下车后,站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是家中的刘阿姨,那女人背着光而立,脸上表情看得不大真切,她站在那片血红血红的背景里,像是个扭曲的黑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