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跟对方攀谈?这个请求可真够奇怪的。
还好这是个化妆舞会;大致上,宾客们不会太在乎说话者之间的等级,要同陌生人说话,也并不需要人引见介绍。朝着郎巴尔指定的黑发青年,玛丽走了过去。
仅以露在面具外的相貌来判断,这位青年堪称仪表堂堂。他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看来既矜贵又和气,稳重而镇定;一双大眼睛相当有神。
“晚上好,阁下。”
“晚上好,夫人。”那双深色眼睛开始打量着玛丽,目光中既有欣赏,也有疑惑。
对方执着她的手背虚吻时,玛丽想着,这大概是一个外国人。他的口音不纯,倒是有点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风格。
于是她问:“头一回来凡尔赛宫吗?”
青年有些诧异,但很快领会过来:“非常荣幸地,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座美丽的宫殿。前一次我有幸被瑞典大使邀请前来参观。不过这样的舞会还是第一次。”
玛丽轻笑:“希望您感到不虚此行。”
“与其说是不虚此行,不如说是被这压倒性的美丽繁华而震惊。”这个看起来与路易年龄相当的年轻人巧妙地恭维着,然而他的表情没有一丝虚情假意,“老实说,我见过许多宫殿,无论是瑞典、萨伏依、普鲁士、挪威或者俄罗斯的,都不能与凡尔赛宫相提并论。这儿的人们也是我见过最为精致、风尚的。”
“看来您去过许多地方。”
“是的。为了开阔眼界,我希望尽可能地多走一走。为此断断续续地花了我超过两年的时间。”
玛丽心中一动。她虽然也花了两年时间在欧洲大陆考察,但足迹只到了法国、英国、西班牙、意大利、德意志等中、西欧地区。眼前这人的行程,几乎与她互补。
“那么这次的法国之行,大概也是您环游计划的一部分了?”
“都被您说着了。”
“冒昧地问一句,您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呢?”
“大约四五个月。接下来我会去英国。”
“这可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四处游玩,领略不同的风景,见到不同的人。我真希望能像您一样。”
“只要您愿意,我相信您也可以的。我听说你们的王后陛下在继位之前,也曾花了两年时间巡游欧洲。”
玛丽心中暗笑:“或许您愿意同我分享旅途中遇到的一些趣事,这样我就更有动力了。”
“非常乐意。”
瑞典青年汉斯·阿克塞尔·冯·费尔森再一次察觉到了心底逐渐蔓延的意外之情。他原本说了几桩趣闻,猜测年轻女性会更喜欢这样的话题;没想到笑过之后,这位女士便将话头逐渐引到了别的方法,比如各国的农业如何、买卖如何、矿产和手工制品如何、军队又如何。她对普鲁士的陆军尤其感兴趣;虽然普鲁士陆军以严苛的纪律、高昂的斗志、强大的战斗力闻名于欧洲,但作为女性会对这个感兴趣,还是令人相当吃惊。
“我听说,别的国家是‘一个拥有军队的国家’,而普鲁士是‘一支拥有国家的军队’。”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说得太对了,简直一针见血。”费尔森惊讶地问,“请问这是哪位说出来的?”
玛丽也不记得了——她甚至记不清这句话是不是从后世的记忆里来了。
聊着聊着,她又开始问瑞典的海军。这有些戳费尔森的痛处:瑞典海军,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祖上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