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庭淡淡哼了一声,极为硬气的道:“我东岛门人,即算是败,也是愿赌服输,岂会做言而无信之事?”
他缓了缓,又眯眼问道:“君帅要以一己之力,挑下我东岛,这才定下这这十年一度的论道灭神大会的吧?”似乎是在猜测岳风的真实目的。
岳风一笑置之,并不解释。脑中没来由想到一句话:毁灭你,与你何干?
施南庭心中着恼,哼了一声,道:“施某虽不敌君帅,但我东岛神功,乃是自天机宫而来,其中绝妙,却也非君帅可以想象,施某所学连本岛一成绝学都没到……你此行未必就稳胜,我东岛又为何不守信?”
他见岳风丝毫不将东岛放在眼里,颇为愤怒,因而才有了现在这种挑衅十足的态度。若对方只是针对他,他无话可说,毕竟他是对方的手下败将,但若是放大到整个东岛,那他就不能忍了?东岛门人对自身的传承有着极强的自信,他是这么说的,他心中更是这么想的,即便是岳风,上了东岛也将是一败涂地,除此之外,再无第二种可能。
岳风淡淡的道:“多余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赶紧走吧。”
这时施南庭却眯了眯眼,道:“你还带了别的帮手?!”跟着他非但没有愤怒,而且觉得十分愉悦,心中嗤笑的一声,暗忖道原来所谓的君帅也不过如此,面对东岛也有这么多的顾忌,嗯,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岳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小家伙,你实在是很笨,藏都藏不好。还不赶紧滚出来。”
说罢,只听嗖!的一声轻响,一个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说是少年有些过了,因为他瞧着不过七八岁,还只是一个稚童罢了,但这倏忽一闪的身法,却显示出他并不是普通的男孩。
他的确不是。
他叫谢王孙,神剑山庄自初代庄主谢天以来,最出类拔萃的天才,天赋绝佳,年纪虽幼,但在江南地区却有着不小的名气,被江南武林普遍认为是神剑山庄即将中兴,能将神剑山庄再度带上巅峰的惊艳天才。
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只要他不半途陨落。
谢王孙面上闪过一丝绯红,那是尴尬。
自从他得知岳风要前去东岛,进行论道灭神,他便再也忍耐不住,原因倒也简单,他生怕这一战过后,岳风又突然消失,那么他挑战岳风的希望岂不是要因此落空?
所以他发动了神剑山庄所有情报系统,最终圈定了三个码头,最后抱着赌一把的念头,选定了这一个。他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三天三夜,却仍然不见岳风到来,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岳风出现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现身,就是要瞧一瞧,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已经胜过岳风,只要能不被他发现,也算是一项成就,至少证明他已经拥有了挑战岳风的资格。
惊喜的是,岳风竟然真没有发现他,这简直让他欣喜若狂,哎,少年,这就是少年。但是现在……好吧,丢脸丢大了,被说岳风,连眼前这个人都能发现自己。
失败,真的是很失败!
这天才少年,第一次品尝到了沮丧、失败的滋味,但他却不知道,他正沮丧、失败,对面的施南庭不由眯了眯眼,心中惊骇于他的天赋,他可只是十岁不到啊。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头也不转的问道。
“启禀君帅,晚辈谢王孙,出自神剑山庄。”谢王孙年纪虽小,礼气却十足,冲岳风拱了拱手,毕恭毕敬的道。
哪料,他这般模样落在岳风“眼”中,却是不由微微一声轻叹,低声自言自语的道:“天才跟天才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虽是神剑山庄六十年才出一人的天才,但跟真正的天才相比,却也不算什么了,谢晓峰……”
天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疯子,世俗对他们来说,就是狗.屎,这话说的或许有些极端,但却不无道理,若是谢晓峰,就绝对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即算是败,也是不屈不挠,有着独属于少年天才的年少轻狂,万物不入其眼。
他这一句,不过是无意中的感慨,但却也被谢王孙听在了耳中,他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想着:“谢晓峰?这是谁?真正的天才,我怎么没有听过?”
能被岳风提及的天才,那定然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一时之间,他小小的心里也被激起了竞争的心思,但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名叫谢晓峰的天才。
许多年以后,谢王孙已至中年,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忘记岳风这无意中吐露的话,一直留意江湖上名叫谢晓峰的天才,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而这时,他第三个儿子恰好出世,念头一转,他便给这第三个儿子取名谢晓峰,三岁学剑,八岁名动天下,十二岁击败天下八大派掌门,十五岁连他自己都败在了这个最小的儿子的手上。
直到这时,他再回想起岳风曾说过的话,蓦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谓是真正的细思极恐,也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岳风那无意中的一句话的真实含意。
随口嘀咕了一句,仍被背对谢王孙,岳风道:“小娃娃,你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挑战我?”
谢王孙心中想法一语被破,若是他没被发现,肯定就欣然承认了,但现在……他白嫩的小脸,绯红一片,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晚辈狂妄,望君帅勿怪。晚辈、晚辈想跟君帅学剑!”
这一跪,也注定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这说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性。
岳风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丝惆怅,转念又想,人生与世,起初都是棱角分明的石头,但渐渐的,绝大多数人的棱角都要被磨平,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才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棱角,这才是人世界的正理,倒也不必为此惆怅。
只希望自己永远保持住自己的棱角。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已轻笑道:“想学剑还不简单,不要却不要你来拜,我更不承认是你的师父。学剑第一课,观察。”
谢王孙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道:“观察?”
岳风微微轻笑,也不解释,跟着道:“起来吧,你随我一起去东岛好了。”
谢王孙欣喜若狂,连声感谢之后,便即起身。
到了此刻,施南庭自然知道谢王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帮手,事实上,当谢王孙出现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谁他妈会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当帮手?!面上极其尴尬,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想吐吐不出来,可吞下去吧又实在太恶心。
此刻,岳风根本不提这件事,更没取笑,他当然没说什么,朝谢王孙拱了拱手,便将两人迎上了小船,而后又换上了巨舟,舟上有十余名东岛门人作为船员。
岳风、谢王孙、施南庭上了巨舟,他们便立即开动,巨舟便乘风破浪,飞速朝东岛驰去,而这时的东岛已经严阵以待。
于是,延绵了数百年之久的论道灭神大会,便以这种简单、粗暴、突兀的方式,登上了江湖的舞台,其后数百年,或偶有缺失,但朝廷不加理会,便会进行,渐渐的,成为了一种传承,一种江湖人的切磋交流盛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