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前之济南太守?”这是馆陶长公主在发问。
“然,五日之前,上……拜都为‘中尉’。”
……
家宴?
家宴!
阿娇坐在描金彩漆餐案后,隔着一案面的金银餐具还有佳肴美酒环顾室内。这里是长公主官邸正院里的西楼,一座雕梁画栋的七层楼阁。
是的,娇娇翁主没能逃出长公主母亲的五指山,给乖乖抓回长公主官邸,补办家宴!
端坐在西楼三楼餐室的,是馆陶长公主家的所有成员:
新婚夫婿,魏云(字‘子都’);
长子,堂邑侯太子陈须和太子妃刘姱;
次子,隆虑侯陈蟜和夫人栾瑛;
小女儿,馆陶翁主阿娇
哦,还有刘静,她也算半个。
端起金爵,阿娇边详装着品酒,边从酒杯边沿观望坐在母亲身边的男子。
高耸的发冠,头上和鬓角的头发梳得温丝不乱;一领时下最流行的男士单绕深衣,沉稳的用色与简约的暗纹,和男子举止间不时流露出的雍容风度一起,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这人的教养真不错!而且,还长得那么俊……’
娇娇翁主忍不住拿他同自己的兄长们作对比。比较过后,虽然不甘心,但诚实仍让阿娇无奈地判断出:虽然两位陈公子俱少年才俊,风采出众,但和这位新成员一比,还是略有逊色。
即使占了年龄的优势,还是——略有——逊色!
‘怪不得阿母愿意下嫁,’
冷眼打量了足足半天后,馆陶翁主不无遗憾地承认:长公主母亲的选择,确实、完全有道理!
可是,这并不代表阿娇就喜欢姓魏的,乐于接受他了!
在娇娇翁主看来,魏云魏子都,只不过是诸多出现在她生活里、且碍于种种原因无法排除必须忍耐的异端——之一!
这些年,此类麻烦接踵而至;比如祖母张太夫人,比如周亚夫,比如刘静,比如栾瑛,比如刘荣……
大概是感觉到女孩的窥视,魏云放下手中的筷子,冲娇娇小贵女微笑着点头示意。
阿娇没有回礼,直直盯着他。
魏云一愣,停顿片刻,先是下意识地摸下巴和短须,怕脸上沾上食物残渣才引来的注视;待得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困惑了,疑问地看着阿娇翁主。
这回没等阿娇反应,长公主先发觉到丈夫的异状,头往左转,询问怎么了?
……
新婚夫妇的互动全落在阿娇眼中。
一瞬间,馆陶翁主突然想明白为何她从回来就感觉不舒服了——魏云坐的,本来是‘她的’位置啊!
还有,
这场所谓的家宴,哪里算得上是‘家’宴??
小时候,每逢家宴,她都是紧挨母亲坐的,
然后两个哥哥陈须陈蟜一边一个,四个人共用一张长条餐案,你帮我切肉,我帮你布菜。
常常是吃着吃着,聊着聊着,一家四口就挤做一堆笑成一团……
然而,
眼前?
阿娇皱起秀眉,环顾餐室……
母亲和魏云肩并肩坐在位于房间西头的主席上;
北边,则是长兄陈须和刘姱表姐;
南边的席位分成两部分,接近主席的归次兄陈蟜和栾瑛,远些的是自己——悲催的,想和二哥说句悄悄话都不能,因为当中还隔了个大肚婆栾!夫!人!
还有刘静,在东侧——她与其说是来吃宴席的,还不如说是来伺候宴席的。
打宴会开始,就没见她安安稳稳吃过两口;一直半跪在席子上,一会儿指挥侍女给这位添酒给那位加菜,一会儿下令寺人多开两扇边窗通风……
在座诸人身份之尊卑,地位之高低,一目了然!
这哪里象家庭聚会?根本是外头社交场合里随处可见的交际宴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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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香气四溢的烤牛肉被轻轻放到案上,面戴素纱口罩的宫女行礼后,无声地退下。
被烤制得恰到好处的小牛肉事先经过腌渍,肉块表皮呈现出浓郁的赤色,放在黄金的碟子里,分外引人食欲。
男士们纷纷拿起了餐刀……没多久,女子们的声音也在席位间轻轻响起:
长公主告诉魏云,她喜欢切薄点;
刘姱温柔地提醒表哥丈夫,她偏好比较肥的;
还有,栾瑛嗲嗲地一而再再而三提要求,她爱吃带骨头的,当然,得是软骨,然后肉的部分瘦七肥三……
阿娇看看手边的餐刀,顿时连半点胃口都没了!
“胡亥?”阿娇朝刘静招招手,问。
刘静立刻领会了小姑子的意思,亲自爬起来,到外间抱进胖兔子——前头胡亥胖兔子啃梨块啃得太欢乐,被侯夫人嫌弃太吵,被驱逐出境了。
胖胖兔一回到女主人怀里,就扭着圆嘟嘟的身子,仰脖子去舔阿娇翁主的面颊。
“胡亥,不可,不可……嘿!”
阿娇被胖胖兔的热情逗乐了,抱起来,亲一口。
“夫衣衫不如新,衣衫……不如新?”
贴着宠物兔的长耳朵,阿娇幽幽地低叹口气,呢喃:“唯胡亥,一如故往……”
夹起餐盘中的绿叶菜,喂兔子。
胡亥兔大嚼特嚼,无忧无虑。
馆陶翁主于是专门挑选桌上的素菜,边吃边拿,自己吃兼喂宠物——而把香喷喷的牛肉,冷落到一旁。
动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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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阿娇?”
阿娇转头,就见二嫂栾瑛正对自己示意呐。
馆陶翁主问:“阿嫂,何事?”
栾瑛比了比手指,问小姑子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特别漂亮,以前没见过,是什么材质,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