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呢?冠军侯不停地催促北军与匈奴人决战,那是他的军队,他不要了吗?”
“这里有一些私人恩怨。”
韩孺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在争位的关键时刻,冠军侯居然为了一些私恩怨而抛弃整支军队,“多大的恩怨能让冠军侯自断其臂?”
“我不是很了解。倦侯的回答呢?”
韩孺子向前走出几步,转身道:“请转告冠军侯,他不在意北军,北军将士却记得他,此时此刻,若无意外的话,八万北军正由神雄关南归返京,意欲救主。”
见面之后,杨奉第一次显出几分意外,“冠军侯并不需要北军返京……”
“我知道,冠军侯知道,北军将士不知道,这就是我的回答,起码我也没有‘拒绝’。”
“好。”杨奉难得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喊了一声“驾”,策马离去。
韩孺子向屋子走去,孟娥、杜穿云、杜摸天、不要命四人正好也从各自的房间走出来,“回倦侯府。”他大声宣布,说来说去,望气者与杨奉其实只告诉了他一件事:京城是安全的。
杨奉顺着河先到达白桥镇,守卫在这里的南军将士已经撤走,他们驻扎在不远处的怀陵县,等候朝廷的旨意。
一名身穿红袄的孩童,手里举着糖葫芦,连蹦带跳地从桥上跑过,追赶前方的父母,杨奉这才想起,新年即将到来,风雨飘摇的“无为”年号,居然将坚持到第二年。
一队士兵等在桥头,与北军长史汇合,一块驶向京城。
天很快就黑了,他们住进了离城最近的一处驿站,驿站规模很大,挤一挤的话,能住四五百人,现在是冬季,驿站的一多半房屋都是空着的,杨奉选了一间,挑灯夜读,毫无睡意。
夜至二更左右,驿站来了一批新客人,带头者崔宏直接来拜访杨奉。
崔太傅不打算住在这里,见过杨奉之后,他还要连夜返回怀陵县,与冠军侯不同,他信任南军、依赖南军,绝不会轻易放手。
“东海王回来了。”崔太傅省掉了客套与寒暄。
“是,我已经奉冠军侯之命见过东海王,向他提出很不错的条件。”
“东海王不会同意退出竞争的,他为帝位而生。这一次,我不会再阻止他,但是请冠军侯理解,我是个愿赌服输的人,南军将士很快就会退却三百里,远离京城,绝不以武力干扰帝位之争。条件只有一个,他得尽快遵守诺言,迎娶我的女儿。”
“崔家的女儿够用吗?”
“哈哈,还好,崔家三个女儿,出嫁两位,还有一个待字阁中。”崔宏似乎胸有成竹,走到桌前,借着灯光俯视坐在桌旁的太监,“南军撤离京城,北军也会一直留在塞外,对吧?”
杨奉寻思了一会,郑重地点头,“冠军侯是这么承诺的,他一定会做到。”
崔宏拱拱手,准备告辞,临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倦侯真要参加争位?”
“总之他没有拒绝。”
崔宏笑了几声,随后叹息一声,“崔家浪费了一个好女儿,早知如此……唉,这是小君的命。”
朝中没有人比崔宏准备得更充分,三名争位的皇子,都与崔家有着深厚的联系,他可以安心地率军离开京城了。
北军南归的消息,还没有追上连夜赶路的韩孺子,杨奉也不打算说。
第二天一早,杨奉回到城内。
冠军侯已经无需隐藏行迹,侯府门前一大早就挤满了访客,谨慎一点的留下拜贴就告辞离去,执着的人则留在门口,讨好门吏,希望能有机会亲自向冠军侯贺喜。
冠军侯正式向崔家下聘礼,过完正月就将迎娶崔家的女儿过门,至于冠军侯原配夫人——所有访客都明白,还是少打听这件事为好。
身为北军长史,杨奉也没有资格立刻见到冠军侯,但是不用等在大门外,可以进到前院,在厢房里坐等,中午还与府丞一块吃了顿饭。
直到下午过去一半,杨奉才得到召见。
冠军侯红光满面,心情非常不错,笑着问道:“杨长史见过倦侯和崔宏了?”
“见过了,崔太傅那边一切顺利,南军会后退三百里,绝不干涉京城事务。”
冠军侯耸耸肩,不是很在意,“听说崔家的女儿都很美,是真的吗?”
杨奉摇摇头,“我不了解。”
“对了,你是太监。倦侯那边呢?”
“他没有拒绝冠军侯的提议,也没有接受。”
冠军侯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意外,倦侯……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在皇宫里待过几天,觉得宝座就该归他所有,跟东海王是一个脾气。无所谓了,他们不接受也好,我倒可以放手去做了。”
杨奉仍然没提北军南归的消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恭恭敬敬地放在冠军侯身边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冠军侯惊讶地问。
“北军长史的官印,冠军侯此后一路顺风,已经不需要我的建议了,请允许我致仕为民。”
冠军侯的脸色阴沉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