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年,这段时间我会很忙。”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亲耳听见了又是另一种感觉,毕竟是婚后第一次回家,他就这样拒绝……她难免有一层很淡的失落。
不过话说出来,还是丝毫不介意的,“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
“嗯。”喉咙深处低低溢出一个音节偿。
她能感觉到乔承铭今晚很反常,这种反常可以让她谅解他现在对自己这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淡的态度。可是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前后的落差不得不让她心生一些情绪。
况且,也有很多传言说,男人上过床后态度就会一百八十度逆转的……
虽然她觉得乔承铭无论是以他教养还是性格,都不像是这种男人,但心中的那种委屈和失落,在一番胡思乱想后反而扩散开来了,于是她轻轻地推开了他。
她穿着白色宫廷风的长裙,绯红的唇瓣凉凉地一张一合。
“乔承铭,虽然不是那么的自愿,但木已成舟,我不会用婚姻折磨自己,”
米灼年抬起眸来,继续开口,“我会努力经营这段关系,希望你也可以稍稍用点心,哪怕……是装。”
这段话在领结婚证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脑海里排练了很多遍,所以现在说出来也绝对不是什么气话。
她从来都不觉得乔承铭娶自己的理由是多么正当,首先,没有婚礼,其次,没有通知乔若水和乔和翀,知道他们领证的人只有他的助理和法律顾问,就连白峻宁和苏暖玉都没来及告知。
这种状况,说好听了是隐婚,说难听了,就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男人不愿意公开,再怎么解释,都会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乔承铭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揽过她的脑袋,吻了吻她的眉心,低沉而沙哑地说道。
“娶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不要乱想。嗯?”
………………
他说忙,果然是很忙,第二天就搭了去纽约的飞机。
他走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就感觉到呼吸窒闷,最后实在不舒服就醒了过来。
只觉得男人温软的嘴唇在她脸上辗转,高耸的鼻梁一下一下撩拨着她。
拉着窗帘的屋内光线很暗,米灼年没睡清醒,只是从嗓子里逸出几个抗议地音节。
乔承铭俯着身子,又亲了亲她的腮帮,声音压得低低的。
“票帮你订好了,去了那边有人接你,”热息扑在耳边,烫热的耳语,“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
米灼年这才清醒了一点,声音沙沙的,“你是要去上班吗?”她还不知道他说的回来,是要从哪里回来。
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印上一个吻,“纽约。”
“哦,”她揉了揉眼睛,想坐起来,“我送你吗?”
“不用,再睡会,你昨晚很累,今天会酸。”
米灼年,“……”一卷被子,把整个人都缩进去,不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自己。
“再见?”被子外传来他戏谑的声音。
“再见。”
“不送丈夫一个早安吻?”
还不走!她觉得他现在真是烦死了,一个枕头不轻不重地扔了出去,“乔承铭,你烦死了,刚才不是已经亲过了?!”
光醒过来就足足亲了好几分钟,睡着的时候不知道又亲了多久。
男人在床边似笑非笑,语调上扬,“那是我给你的,你还没给我。”
米灼年再次,“……”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的下限就是这么骇人听闻。
……
高铁上。
米灼年不喜欢坐飞机,两地之间高铁也就5个小时,商务座又比头等舱舒服很多。所以来去订的也都是高铁票。
不论是在帝京还是在杭城,全程都有乔承铭的司机接送,车厢里也有工作人员帮她拿行李,她的手几乎手就没沾上拉杆。一路都很轻松。
典型的江南风骨,是和北方是不一样的味道,就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湿润的。
卓家在南方是数一数二的世代书香门第,卓府也建在西子湖畔的隐逸处,古色古香,连草木藤纹都是极尽的考究。
外公外婆都年近八十了,即便老态尽显,那股刻进骨子里的书卷清气也是锐气不减,所以两个人看起来精神格外矍铄。
他们看见米灼年都很高兴,笑着在客厅里聊了很久,其中也有提到乔承铭和朱鹭溪那场不了了之的婚事,不过也是一笔带过,没再继续往下追问。
米灼年抿茶,也是温淡地笑着,没表现出来什么。
再过不久,她亲自下了厨,一道道菜品摆上桌子,更是得了卓沐风的夸赞。
……
在卓庄的每一天,都过得闲适而恬淡。就像古代诗句里那些令人神往的田园牧歌般逍遥自在。除却那些陪老人下棋、赏字画的时间,她大多都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
这种生活状态,虽不至于说忘却尘嚣,但也得到了片刻内心的安宁。
人生在世,寻找内心的安宁,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过偶尔,也只是很偶尔,她会想,乔承铭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现在在干什么?
夕阳西落,把西子湖上的整个卓府都染上橙色。米灼年翻一翻手机,原来他们分开已经有三天了。
他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她闭了闭眼,刚想把手机屏幕锁上继续看书,却像有心电感应般,屏幕里跳出了白色的三个字。
米灼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按接听,可又觉得这么急着接起有点奇怪,所以就故作矜持地等了一会。
电话又震了几下。
她把书扣在腿上,背靠藤椅,眼睛看着窗外澄澈无波的西子湖,细细地出声。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
磁性调笑的声音响在耳边,近在咫尺,根本感觉不到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
熟悉温软的女声让他莫名心情愉悦。语调也轻了起来。
“想我吗。”
“你呢?”她反问。
……
男人握住手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繁华车水的曼哈顿,像主宰着一个帝国的君王。
可他的语气又是那么低柔亲昵,细心得就像猛虎嗅蔷薇。
“如果要听情话,那就是想了,而且很想。”
米灼年唇角抽了抽,明明是一句很肉麻的话,用那道好听的声音说出来却是那样醉人。
她强压住心口波荡的悸动,波澜不惊地说道,“是吗,三天都没消息,看来也的确只是情话而已。”
男人轻轻的笑,“嗯,见不到,做不了情.事,就只能说情话了。”
米灼年,“……”
斯斯文文的语气,听在情人耳里就是那样暧-昧,又想起那一晚的亲密……她红着脸,就像天边璀璨的烟霞,分外妖娆。
“没事就挂了,我看书。”
“盖条毯子,夜里凉。”男人嘱咐着,虽然不曾一起生活,但她那些生活习性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比如喜欢在阳台上靠着看书。
大概又说了几句,不多,但是每个字节都像是能写一段长长的故事。平平淡淡,却把她的整颗心都填得很满,满得要溢出来,满得要窒息。
那些禁锢她的是什么?
愉悦,爱情,还是思念?
还是全都均沾?
……
纽约,曼哈顿。
因为时差的缘故,这里还是朝气蓬勃的清晨。
男人一身高定手工西服,秉承一如既往的贵公子风范,挂下电话后接通了另一个号码。
“乔总,有结果了,”徐严在电话里说着,“那些钱是太太用名下一套四合院抵的。”
男人搅拌咖啡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抵给谁了?”
“是香港的一个富商。”
乔承铭放下杯子,漫不经心吐出三个字,“买回来。”
“呃?”徐严一愣,随即理智地分析,“乔先生,据我所知,那套院子出价十位数,但是不论地段还是升值空间都不太……”
不太够这个数。
当年她爷爷送她这套院子的时候,她也就只有十八岁,不论是成年礼还是嫁妆,都算是价值连城。不过再怎么珍贵,一套普通未经修缮的老房子也不至于能跟名宅大邸相提并论的,更别说值十位数了。
但乔承铭一直知道,这套四合院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买回来,不超三十亿不用找我。”
“好的……”他态度强势,徐严也只能顺从。
乔承铭拿着手机,看向窗外。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为了他,可以不要爱情,不要梦想。
……
“那条短信呢?”他继续开口问。
还记得她上次跟自己对峙时,说没必要发那样的短信骗她。直觉说这条短信跟她上次被绑架有密切的联系,所以就一直下令查着。
“目前没有什么收获,对方身份登记信息都是假的,而且车库里的监控录像也早就被处理了,”徐严顿了顿,又说,“这么查下去恐怕很有难度,不如您再问问太太?”
乔承铭没把这个提议听进去,从她当时的反应就能看出,她不可能对自己多说一句。
“乔总,另外,我发现太太最近在查珠儿小姐的下落……”
纽约市中央商务区,世界上摩天大楼最集中的地区,汇集了世界500强中绝大部分公司的总部,此刻在清晨的冷辉中一点点活跃起来。
曼哈顿悬日是全球著名的壮丽景象,日出的阳光洒满了所有东西向街道,看起来像人间天堂,又像世界末日。男人坐在披满金光巨大办公室里,与这天成的美景浑然一体。
手机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愈发衬得他整个人都透出华丽的质感。
沉默了一会,冷峻的声线,“把所有线索都断掉,不能让她知道江珠儿死了。”
“好的,我知道了,乔总。”
电话挂断。
乔承铭坐在白色总裁桌前,偌大的办公室,每一寸都接受着阳光的洗礼,每一处可以反光的地方,都锃亮地可以当做镜子。
桌上一束香槟玫瑰,香气淡雅。
黑色陶瓷瓶映出男人的侧颜完美,他唇中抿着一支很细黑色的香烟,左手啪嗒按响打火机,右手拢着火光。
香烟亮起橘色的光,一圈青白色烟雾开始把他缭绕。
俊眸细眯,深浓,不见底。
须臾,一口烟吐出,他的瞳仁聚了聚焦,透出森寒刺骨的光。
寒光转瞬即逝,然后被放空取代。
……
他是强取豪夺了,他是不顾一切了,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有点儿混蛋罢了。
那点混蛋,不是因为他对江珠儿的薄幸,而是用权势逼她顺从自己的心疼。
是啊,心疼,她不愿意跟他结婚,甚至每分每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可他还是这么逼她。
……
烟燃一半,他优雅地弹落一些烟灰,再次重重深吸一口。
关于珠儿的死,他不能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七年前出事的时候,他也曾一度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想尽力挽回,最起码要救活她。但三天前得知她的死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很懊恼,是一个男人辜负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的懊恼。
但比懊恼更多的,是对米灼年的心疼。
那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日夜活在自责中的心疼……
所以,他不会让她知道。
那些罪恶让他一个人背负就好了。
可是,一旦欺瞒……
乔承铭明白,这将成为他们感情中最致命的弱点,就像他亲手埋下的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能把他们毁得面目全非。
………………
事实证明,乔承铭的担心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米灼年第二天就感冒了。
可能是因为适应不了南方湿冷的天气,这次感冒来势汹汹,高烧一直都在39度徘徊不下。
为了不让外公外婆担心,米灼年索性撒了个小谎,说是要去找在杭的同学玩几天,所以这几天就不回家了。
卓沐风也没有心存怀疑,直接给她在湖西定了酒店,让她安安心心住着。
然而高烧还是一直不退。
因为怕针,米灼年向来不喜欢去医院,就算生病了能挺就挺住,挺不住就吃抗生素,反正医生要开也是开的那些药。
这一烧烧三天,到最后整个人都虚了,她也没有告诉别人,身边也就一直没人照顾。发热颇有严重之势。
期间,乔承铭来过一次电话,她勉强不让他听出自己声音中异样的沙哑,不过最后还是被他抓了包。
“你感冒了?”
她捂住嘴唇,“嗯。”
“发烧?”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