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径自端起了脸盆架上的黄铜盆,将水往门外院子里斗纹铺地上一泼,倒拎着盆子的边沿就去一旁的鹿顶耳房前喊了几句话。
李桧在房里听见,忙忙扣着半爿衣衫,直走到季元房里道:“我的少爷喂,你怎么玩了一宿也不回个电话来,急死我了呀。”
季元将唇抿在茶杯子上,眼光从杯沿那儿上挑着看过来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李桧左右张目看了看,便回身掩上门窗,站在屋里低声对季元道:“昨儿你不是叫我打听四小姐求学的事情怎么样了么?正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秀儿说承咱们的运气,老先生果然去看四小姐的伤势了,四小姐前前后后说了好些话,真个就把老先生给说动了。傍晚太太和先生从外面做客回来,还没回房呢就叫老先生找了去,后来我听四小姐房里的周妈说,太太昨晚上去看四小姐的时候,好像也已经答应了四小姐要去医科学院的事了呢。我想这件事情的成功,绝对不能少了三少爷您的功劳,才会要急等着你庆贺呢。”
季元听了,咕咚一声把嘴里含着的茶咽下去,擦着嘴笑道:“果然是值得庆贺的事,知不知道四小姐是怎样说的?爷爷可是很顽固的人,能把他说通,也是了不得的壮举了。”说完觉得问李桧也问不出什么意思,倒不如亲自去问了宛春,也正好借着自己为这事出了几分力的缘故,顺便问一问她对于重办校花大赛的看法。
于是剩下的半盏茶也来不及喝,只在桌子上拈了两块绿豆糕,一面吃一面向宛春房里去。
秀儿前脚刚送了赵公馆的家庭医生,后脚就遇上了季元和李桧两个人,便赶上前给季元问了安,看他一手一个绿豆糕,就道:“还没有吃早饭么?正好我们房里还剩有一些洋芋粥,我拿去热一热,盛一碗来给你吃吧。”
季元见她这样说,三两口把手里的绿豆糕吃完,一擦嘴笑道:“不用劳驾你了,我等一会子去母亲那里蹭一场中饭吃也就罢了。你们四小姐起了吗?”
秀儿道:“这个时辰谁还赖床不起呢?才刚送了医生走,想必她还在床上坐着,你进去吧。”
季元便笑对她望了一眼,一推门撩开帘子就往屋里走去,还没见着宛春的面,先自笑道:“才刚入秋,你们房里怎么就把软帘子挂上了?”
宛春听见声音,笑将手里的药品说明书放下,面对着季元的方向道:“正因为入秋,早晚气温相差许多,为防夜里起风才挂起来的。照我说,你们房里也该早些预备才是,不要等到染上风寒再去做事后诸葛亮。”
季元一笑置之,几步迈到宛春床前,看着她床上散乱的堆了一被子的玻璃瓶罐和油纸包,就拿了一个在手里掂量着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胡乱放在这里做什么?”
宛春道:“你看不见上头的字么?全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灵丹妙药呢。”
“灵丹妙药?”季元不由讥笑了几声,将手里的瓶子往宛春被子上一掷,顺着她的床沿坐下来,“是弗雷德开给你的方子么?他那个老实人,如今也做起不老实的生意了。万安丸这类治疗虚损的药,也可以拿来治疗跌打损伤吗?”
宛春听罢就于无人处冷笑着抿起唇来,怪不得赵纯美巴巴得要往自己这里送医生呢。她固然是个仔细的人,让家庭医生拿来的药都剥去了外壳上的说明,另准备了一张消炎药的说明书。若非季元在此刻揭穿,她还不会知道赵纯美竟想用治疗虚损的药,换去她治疗脚伤的药。
虽然无伤身体,但赵纯美拖延治疗时间的心思却叫人可恨至极。她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
随手将其他药瓶连同万安丸扫做一处,堆放在枕头边上,宛春收起心思,依着昨日的计划笑对季元道:“不要冤枉弗雷德先生了,这一回可不是他开的方子,而是赵公馆遣来的家庭医生开的方子。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只以为是对治疗脚伤最有效的,却不想他附加着开了许多没用的药来。”
季元闻言果然皱紧了眉,问道:“你何时与赵二小姐这般交好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另换了她们家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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