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眼力不是很好,老人家需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清楚报纸上的字体。不过到了何老爷子这个年龄,能够坚持自己看报不叫秘书念,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柳俊就放慢了脚步,与何梦莹轻轻走了过去。
何梦莹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大约这位何大老板,竟然在心里存了要惊吓老爷子一下的念头。何家几个三代子女,也就何梦莹有这个“特权”。
何老爷子偏偏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在何家人眼里有些“不务正业”的孙女,甚至包括何延安这位小姑,也最宠爱何梦莹。许是何梦莹的“叛逆”又不胡来,让大家感受到别样的味道罢。
不料刚刚接近到老爷子身后三四米处,老爷子就放下了报纸,淡淡说道:“柳俊,来了!”
柳俊便疾走几步,到了何老爷子对面,微笑着鞠躬问好。
“爷爷,您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你的耳朵还那么灵啊……”
何梦莹笑嘻嘻上去,搂住了老爷子的肩膀。
这个也是何梦莹的“特权”,除了第四代的小家伙,无人敢于这么与老爷子亲近。
何老爷子就“哼”了一声,说道:“我打了几十年仗!”
何梦莹便即恍然。
这种敏锐的第六感觉,正是在枪林弹雨中生存的不二法门,另外再加上运气,便成就了一代威名显赫的战将!
“爷爷,你身体还是那么健康!”
柳俊笑着说道。
柳俊来何府次数频繁,甚至比何家有些第三代子弟还要频繁,这声“爷爷”,倒是叫得顺口之极。
“三五年之内,死不了!”
何老爷子自信满满。
“哎,这个主意,是不是大丫头给你出的?”
何老爷子指着柳俊身上的中山装说道。
柳俊便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的神se:“爷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和打仗没关系了吧?”
何老爷子就笑起来,说道:“谁说和打仗没关系?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何梦莹就嘀咕道:“敢情我们都成了您的敌人……”
何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啊,很多事情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你听我说了柳俊年纪轻轻做县长,就赶紧叫他这么装扮,想要蒙混过关啊?你爷爷就那么好哄?”
“得,您是活神仙,赛过诸葛亮……我不在这找骂了,我泡茶去……”
何梦莹毫不在意爷爷的“训斥”,笑着泡茶去了。其实何府的生活秘书和其他服务人员,都配置得十分齐全,但是每回柳俊前来,只要何大小姐在,这些服务工作都是她亲自cao持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貌似何家,不仅仅是老爷子看重这个柳俊,何司令员父女,对这个年轻人也是青眼有加。
“柳俊,县长不好当吧?”
何老爷子问道。
柳俊在老爷子斜对面落座,笑道:“也不难当。”
在老爷子面前,“嚣张跋扈”自然是不行的,过分谦虚,却也是大忌。这带兵打仗出身的元勋,你要老是谦虚来谦虚去的,他就老大白眼球对你,一句“熊包”打发你走人!
“那你说说,又干了几件什么得意的事情?”
每次柳俊来首都与老爷子聊天说话,一般都会将地方上的一些变化讲给他听。老爷子久居高位,年岁大了,不是经常出去走动。自己的子女,多数在军界服务,对地方上的变迁,了解得也不深入。在政界服务的子女,譬如何延安,早已经是一省之长,封疆大吏,关注的也是大政方针的层面居多。至于第三代子女,除了何梦莹,其他的在老爷子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又哪里敢胡乱说话了?
如此这般,倒是柳俊这个“外人”能给老爷子带来一些真实的消息。
柳俊在向老爷子汇报地方事务的时候,看上去轻松自如,似乎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是很有选择xing的。老爷子虽然不大干涉政界事务,一旦说话,却是说一句就管用一句,眼下当朝的诸公,又有谁会当作耳边风?
因此,柳俊就十分的小心谨慎,可不能因为自己“信口开河”,影响了zhong yang的大政方针。
改革开放的道路,原本就是曲折的。何老爷子这帮元老,多所关注也很正常。
柳俊说了些宁北县和大宁市的情况给老爷子听,正面的居多。只是对各地过于重视“招商引资”的数量略有微词。
一些比较激进的地方一把手,甚至将“招商引资”多少,作为考核下属干部最重要的指标,甚至是唯一的指标,这就有点“过犹不及”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的任务,弄虚作假者有之,牺牲国家长期利益换取短期投资者亦有之。
部分很有前途的国有或民营企业,以及自有的品牌,就被人家打着合资、合作开发的牌子,堂而皇之地吞并了。外资公司等于一分钱也没多花,就轻松获取了我们辛辛苦苦创出来的品牌和数十年的技术积累。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另一种侵略。而且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输得太糊涂了!”
柳俊说了几个例子,然后做了这么一个结论。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眯缝着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