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水珠凝结到一起,最后因为重力的作用滚落,在窗户的凹槽里聚成小小的一滩,不分彼此。
窗外的景色因为玻璃上水渍而变得扭曲而失真,仿佛被屏障隔开的另一个世界。
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卫成泽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养起神来。
或许是因为外边的天气,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只能听到塑料袋发出的声响,以及一些人低声的咒骂声。
正好赶上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会儿,等到卫成泽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放学的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有不少撑着伞的家长正领着自己的孩子往外走,让人看不清稍远些的景象。
卫藜芦站在一楼的走廊里,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的,正是那早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好半晌,卫藜芦却始终没有按下去,最后干脆将它放回了口袋里。
反正……从这里到车站,也就只有几分钟的路不是?直接跑过去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时候还可以和卫成泽炫耀,自己成功地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想到这里,卫藜芦用力地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可她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卫成泽藏在相册封面里的药粉。
她不是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道怎样去化验一个东西的化学成分,但最古老的以银试毒的方法,她却还是会的。而小姑娘十岁生日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一个纯银的手镯——据说是他当初特意定做的。只可惜,收到这份礼物之后,小姑娘一次都没有戴过,也不知是觉得太过招摇,还是本来就不喜欢这份礼物。
在看着那个沾了粉末的镯子一点点染上黑色的时候,卫藜芦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然而,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之后,她竟出奇冷静地处理掉了所有痕迹,将那包粉末放回了原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如常地和卫成泽相处——也不知究竟是为了欺骗卫成泽,还是为了欺骗她自己。
可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哪怕卫藜芦在心里努力地替卫成泽寻找着合理的解释,那明晃晃地摆在面前的事实,却不容她去质疑。
卫成泽……想杀她。如同那个晚上,在她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的五指一样。
可即使心里对这一点无比清楚,她却依旧宁愿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美好,自欺欺人地生活在编造而出的谎言当中。
卫藜芦觉得,她或许,真的已经疯魔了。明知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却依旧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迈进,闭上眼睛默数着陷落的时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翻腾着的情绪压下,卫藜芦努力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外面的雨更大了,被风吹进领口的雨丝带着刺骨的凉意,让人清晰地意识到冬天已经来了这个事实。
揣在口袋里的双手没有变暖,反倒比原先更凉了,还有些发僵。
说不定再过两天,她就该戴手套了。不过小姑娘的衣橱里的那些手套的样式,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干脆让卫成泽替她重新买一双吧。
这么想着,卫藜芦扯了扯嘴角,抬起脚准备往外走——她本来是想等待会儿雨稍微小一点再出去的,但看样子,待会儿雨大概只会更大,所以她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比较好。
然而,她还没走下台阶,那被风吹着斜飘进来的雨丝,就被人给挡住了,而与此同时,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也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盯着那把家里唯一的一把折叠伞看了一会儿,卫藜芦才抬起头来,看向卫成泽那没有多少表情的脸。
大概是因为出门的时候太急的缘故,他的领子有一半还没有翻出来,衬着他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看着有些滑稽。
卫藜芦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心里却酸涩莫名。她怔怔地和卫成泽对视了半晌,才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卫成泽手里的伞。
“走吧。”见卫藜芦抖开了伞,卫成泽说完,就率先转过身,朝校门外走去。
看着卫成泽那一步步远离的背影,卫藜芦在原处站了许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正是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暖,一点一滴地沁入了骨髓当中,让她哪怕明知自己的结局,也依旧无法松开紧紧抓着虚无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