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砖松动了,一脚踩上去就翘起一边,底下积起的污水溅了一脚。吸了水的袜子贴在皮肤上,有种异样的冰冷。
看着前面卫成泽毫无所觉的背影,卫藜芦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卫成泽的身边。
她讨厌那种跟在卫成泽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的感觉,就好像——对方无时无刻不在远离着自己的世界一样。只要稍有懈怠,对方就会从她的视线当中,彻底地消失不见。
两人就那样沉默着往前走,那沉闷的气氛,让卫藜芦有些喘不过气来。
路边是一栋正在建造当中的高楼,搭在墙上的木架子被雨水淋透,不知怎的,竟显露出几分可怜来。
卫藜芦忽然想起来,曾经小姑娘为了和一个住在附近的同学一起回家,每天放学都是走回去的,但是因为这栋未完工的建筑的存在,卫成泽勒令她以后上学放学都必须坐公交。也正是在那之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差了。
“果然是讨厌我讨厌到了极点,才连让我有一个朋友都不愿意吧?”
——一想到那个时候小姑娘心里的想法,卫藜芦的心口就一阵憋闷。
明明那个人拥有着她所期许的一切,为什么她却能对这些东西,全都熟视无睹?明明……拥有着那样令人艳羡的一切……
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名为嫉妒的情绪从卫藜芦的胸口一点一点地翻涌上来。
“爸爸……”看着卫成泽那微微抿起的双唇,卫藜芦忽然有种想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的冲动。
哪怕被当成疯子,哪怕被厌恶憎恨——她也不想让卫成泽在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了。
那些关心,那些温暖——统统都不是给她的。
她已经……受够这一点了。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卫成泽却猛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多少表情的侧脸看起来冷漠得令人心惊。
“你以后能不能……”没有转头去看卫藜芦,卫成泽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有些模糊与失真,“不要再喊我‘爸爸’了?”
周围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那雨水落下的声音,都变得那样遥远。
卫藜芦看着卫成泽的双唇开合着,耳中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刚刚……”揣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卫藜芦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来,“说了什么?”
“我说,”卫成泽转过身来,直视着卫藜芦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以后,不要再喊我‘爸爸’了。”
双眼不受控制地微微睁大,卫藜芦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她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吐不出一个成形的音节。
是了,她怎么忘了,在她粉饰太平的同时,卫成泽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什么时候发现的?”沉默了许久,卫藜芦才开口问道,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
分明之前,她是如此恐惧这一刻的到来,可真的面临这一切的时候,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无措。
“从最开始的时候。”卫成泽回答,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
雨更大了,在半空中连成一片,让人甚至看不清百米之外的事物。
还真是应景。
卫藜芦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扬起一个笑容。
“那天晚上,”卫藜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种与卫成泽相近的冷漠,“颜黎没有去家长会。”不带丝毫疑问,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
卫成泽没有说话,默认了卫藜芦的话。
心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疼得让人想要大声地嘶喊出来。卫藜芦的手指动了动,眼泪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在卫成泽的心里,她就是害死了他的女儿的凶手——想要她的命,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她太过愚蠢,在看到他一脸惊惶地朝自己跑过来的时候,竟会真的以为对方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所以到了最后,连表面的和平都无法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