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
宁流一路鬼哭狼嚎着被拖了过来,原本就在发烧的身体使不上什么劲儿,脸色本来有点病态的红,可这会儿生生被吓白了,让人看着就觉得挺可怜的。很多宁家人听到声响都围过来,士兵封山,倒没限制他们在自己家里的自由。
一看到宁流,大家都纷纷恍然。看着他的目光有鄙视的,有嫌恶的,有沉痛的,但就是鲜少有同情的。想想也是,当初宁或一家一家找他们谈,为宁家的未来谋划,好不容易才跟楚家达成协议,宁夭看起来也摒弃前嫌,重新接纳了他们,大家总算可以在夏亚安定下来了。也许再过几年,他们就可以不用再躲在月亮山,过普通人的生活。宁家已经经历太多的风霜雨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谓苦尽甘来,谈何容易!
可是宁海澄呢?宁流呢?因为是家主的弟兄所生,是主系,他们在宁家享受的是什么地位?虽然宁远山为人公正,但毕竟亲疏摆在那里。因为宁远山的为人,他们以前没什么怨言,觉得这样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呢?
宁海澄和宁流所做的,把他们大家都置于何地?那不是拖着他们所有人一起去送死吗?!而且他们报复的还是宁夭,那下作的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宁家绵延至今,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不光光不知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简直有违祖训,让整个宁家都颜面无光。
祁连的目光一一在周围人脸上扫过,不由感叹,这可真像一个社会的缩影。既有宁海澄那样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也有宁小川那样纯正善良的人,纠缠着各种是非善恶。但归根究底,无论什么人做什么事,好事或坏事,都是得付出代价的。只有这次知道痛了,才能有所觉悟。
把手重新插-进口袋里,祁连走到宁流面前,蹲下。此时的宁流已经在士兵的压迫下跪在了地上,喘着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浑身颤抖着。祁连不禁勾起嘴角笑,语气恶劣,“宁流,你就在这儿好好跪着吧,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罪。好好忏悔吧,少年,等小爷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你就可以起来了。”
祁连笑着,又让斐尔搬了张凳子来坐下,看到宁小川,还招呼他过来一起坐。宁小川原本不想的,但祁连硬是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而那位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一把伞来,体贴周到的为祁连遮凉。
人都需要成长,对宁小川而言,祁连不介意推他一把,即使这个方式有点残忍。
扛着枪的士兵把枪上了膛,围成一个圈冷面围住了演武场,接到楚家通知的他们现在只听祁连的话。宁家人看了一会儿,便叹着气陆续散去。家里有孩子的,更是连声喃喃着‘作孽’,把自个儿孩子捂紧了,暗自祈祷楚家不要迁怒于他们。至少,不要连累他们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家里孩子还在楚家训练的,更是忧心忡忡,哪里还顾得上宁流,没上去痛骂一顿算他们沉得住气。
唯有宁远山和宁远清,站在太阳底下迟迟没有走。宁远清紧紧攥着拳,看着哭得已经泣不成声的宁流,眼角的皱纹好似又多了几道。宁远山看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才听宁远清说道:“大哥,等这件事过去,你就把我和小流都从族谱上除名吧。”
“三弟,你……”
“大哥,什么都别说了。”宁远清痛苦的闭上了眼,“这样对宁家最好,也算是我们父子最后的一点补偿吧。宁夭那里,还请大哥以后想办法帮我亲嘴,我对不住他,恐怕死了以后也无颜面对他父母了。”
宁远山紧抿着唇,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末了,只能拍拍宁远清的肩,除此之外,却什么也做不到。三弟一直为宁家忙碌奔走,对宁流也就疏于管教,却不成想最后竟然出了这样的差错,可这又怨谁呢?一边是家族,一边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说到底,是个逃不过去的劫啊。只盼着宁家日后,能苦尽甘来吧。
“大哥,大太阳的,你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先回去休息吧。”宁远清又说。
宁远山却摇摇头,“我陪你站会儿吧。”
祁连远远看着他们两个并肩站在烈日下,但也只是耸耸肩,毫无动摇。余光里倒是看见一对夫妇急急忙忙的朝这里赶来,便拿手肘捅了捅宁小川,“小子,你爸妈来了,赶紧哭一个去求安慰啊。”
宁小川终于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奚落给惹恼了,回头瞪了他一眼,但那张娃娃脸红扑扑的,反而引得祁连斜倚着斐尔的大长腿好一阵笑。宁小川气结,原本低落的心情都被他搅成了一锅粥。但是说实话,他还是挺感激祁连的,只是他的眼里一流露出这种感激,祁连立刻就一脸嫌弃。
算了,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