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夜眸色骤寒,微挑的眼角微撇着屋子外面,声音冷若冰雪:“太上皇会驾崩?赐婚?纯属无稽之谈!看样子,皇上也变了,变得喜欢对臣子的婚事指手画脚起来。睍莼璩晓”
文峰不敢妄议皇上的是非,仅是尽责的回禀:“傅大人传信,请爷火速启程回府。”
萌紫玥伸出葱白的食指挠了挠腮帮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真是一语成谶啦!不过羽寰有这样不幸的身世,性格没变畸型实属万幸了!
羽千夜见她面无表情,无喜无悲的样了,担心她误会,遂轻声道:“父皇除了脑子不好使,身子其实极为硬朗,不敢说活一百岁成人瑞,但至少十年八载是没问题的。至于什么赐婚?子乌虚有的事,你莫放在心上。”
萌紫玥抑住心头的紊乱,冲他笑了笑,伸出藕臂,指了指堆放在窗边竹椅上的衣服,朱唇轻启:“先起吧,这样子怎好说事?”
“你不恼吗?”羽千夜却不急于起床,反而执拗地想知道她心理的想法,眼巴巴地望着她。
萌紫玥曲起食指,在他白皙的额头弹了一个绷绷,取笑道:“休说他给你赐婚,就是他逼你去洞房,只要你不愿,谁又能耐你何?再说了,你都说是子乌虚有的事了,我有什么好恼的?”
羽千夜抓起她的手便咬了一口,精致的眉峰敛聚着乌云,不满地道:“你心里准是没我,才能说的这样轻松,若是你心里看重我,只怕一听到赐婚,早急了。”
萌紫玥咳了咳,立马变的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只差指天发誓:“我现在很着急,我快急死哒!”
“我亟欲知道元盛帝给你赐婚的那名女子是谁?她是否如你娘一样能歌善舞,美的惨绝人寰,能迷死整个湮国的男人?是否正合你的脾胃,令你胃口大开,从而忘了我?你们俩是否会一见钟情,然后干柴遇烈火……唔……”
羽千夜凑上去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将她的话语堵在口中。
一吻作罢,他喘息着轻斥:“胡说八道,多大的人了,净会浑说。”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其实犹如吃了蜜一般的甜,眉宇间风云骤散,灿若黑水晶的眼儿笑的弯弯,俨然春风满面。
他就是这般幼稚,喜欢看萌紫玥为他着急,为他吃醋,尤其喜欢她全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
萌紫玥见把人哄高兴了,忙要起身。
冷不妨羽千夜天外飞来一笔:“玥玥,我若是迫不得已,真娶了别人,你会怎么办?”萌紫玥知道若是不回答呢,他又会没完没了,特特地问个不休。
她紧蹙着眉头,佯装费神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握着拳头,大无畏地道:“抢啊,把你抢回来呗!”
羽千夜眉眼倏地一亮,莞尔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但下一刻,萌紫玥脸色一冷,突然将白嫩的拳头逼近他鼻子晃了晃,冷冷地道:“想得美!不管是不是迫于无奈,你都娶别人了,那便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夫君了。我若是去抢你,岂不成了坏人姻缘的小三儿了!与其这样,我不会再去找自己的美满姻缘啊?笨!”
言罢,她也不管是不是光着身子,趁着羽千夜发怔的功夫,推开他跳下床,去竹椅子上大大方方的穿衣服去了。
“狼心狗肺的女人,没良心的女人……”羽千夜恨恨捶床,怨念不止。哄他高兴的话言犹在耳,转眼她便泼他一盆如同三九天的冷水,害他白高兴了一场。
尽管这样恼恨她,可他依旧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离开。他慵懒的斜倚在床榻,以手托腮,目不转睛注视着她令人垂诞三尺的玉体被衣服遮掩起来,心里惋惜不止——又不能一饱眼福了。
稍后,为了回湮国的事,两人意见相左,很快便起了分岐。羽千夜想让萌紫玥同他一起回湮国,借着这个机会,回去把婚事办了。
萌紫玥经过深思熟虑,却认为羽寰的赐婚已摆明了态度——他不赞成羽千夜娶自己,所以为羽千夜挑了一位无论是身份还是家世上能与之相匹配的女子。
假使羽千夜罔顾圣旨非要娶自己为妻,那便是抗旨不遵!羽寰新帝上位,正是立威之际,君无戏言,他会允许羽千夜抗旨吗?
如果自己这时候跟着羽千夜会湮国,只会沦为千夫所指的狐媚祸水,更会成为他们兄弟阋墙的导火索。届时,所有的人兴许不会指责羽千夜,却会将矛头纷纷指向自己。
再说了,她纵然委身羽千夜,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但这是在男未婚,女未嫁的前提下,顶多算露水姻缘。可她若义无反顾的和羽千夜回湮国便不一样,无媒无娉的,正是典型的“奔者为妾”。
她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决定还是留在栖凤村。
羽千夜好不容易找到人,惟恐分开后夜长梦多,态度坚决的非要带走她。
两人各持己见,久辩无果。
末了,萌紫玥满脸无奈,挪谕道:“你已被赐婚,是位有妇之夫,我和你回去,后路全无,能做个妾已是奢望,难道这是你希望的?”
“怎么会是妾?除了你,谁也不配当我的王妃!”羽千夜不满地瞪她,认为她太轻贱自己。
“那好!”萌紫玥笑道:“我在这里静候佳音,倘若你没有了婚约,我二话不说的嫁你。”
羽千夜顿时眼眶泛红,迷人的黑眸中氤氲渐生,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哽着喉咙恨声道:“你真狠心!”
后又不放心的追加一句:“但你要说话算数,绝不能诳我!事情一解决,我便派人来接你。”
萌紫玥忙不迭地点头,主动伸臂抱住他,安慰道:“我这也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假使你我都在湮国,你哥一手遮天,可以像搓汤圆一样把我们任意的搓瘪捏圆。但我在栖凤村,如果你和他闹翻了,欢迎你随时来投奔我!”
“贫嘴!”羽千夜搂着她亲吻,心里却难受欲死,美目里晶莹的水汽更分明了。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分离!尚未分开,他便开始想念了!
……
村中一户人家,院门口开满黄色的野菊花,一丛丛灿烂无比,清香扑鼻。
宽敞而整洁的院子里,一棵枝叶茂密,呈伞状的大树下摆着一张楠木方桌,桌上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
罗祺懒洋洋地斜坐在靠背木椅中,一手持折扇,一手握着紫砂茶盏在优雅地品茶。他锦衣华服,黑发高束,腰上玉佩香包一个不少,端地是一身风流贵气,俊俏中透着隽逸。
一位黑衣随从立于他的身旁,正恭敬地禀报着:“公子,属下们一直在彻查杀手拈花一笑,可不管派出多少人手,依旧是一无所获,拈花一笑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没留下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罗祺轻抿了口茶水,乌黑而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黑密的睫毛轻颤几下,漫不经心地道:“岂止如此,随着三当家人马的撤离,他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留下半丝云彩。”
属下惭愧地低下头,“公子,正是如此。但他因杀人的手法和其血腥的程度,令他的名声不胫而走,迅速成为时下家喻户晓的风头人物。如今大街小巷,拈花一笑的消息甚嚣尘上,被传的如火如荼。”
“呵呵!”罗祺摇了摇折扇,晒然一笑,意态潇洒:“天枢,你的用词真是太客气了,人们议论的并非是他太血腥,而是他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径。你不觉得他很诡谲吗?为何让人死前出家?为何杀了人不速度离开,还胆大包天,且不怕麻烦的刻一幅画儿?并且,画儿上的花朵,为什么恰好是曼陀罗?”
天枢深有同感,郁闷地道:“公子乃真知灼见。实际上,论其血腥和令人发指的程度,他远远赶不上其他有名的杀手。但人们却独独记牢了他,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罗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天枢敏锐的感觉到了,马上继续道:“公子,您让调查的那位叫阿九的人,属下们只查到他是一位从易国来的商人,另外那七个人是他的随从,就这样子。”
“多一点的消息都没有?”罗祺挑眉问他,懒洋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这叫什么属下?一个个真是太不中用了,查到的消息居然和他知道的差不多。
天枢约摸也知道主子不高兴了,便费神的想了想,然后道:“有,他马上就要离开栖凤村了。”
唰!罗祺一把甩开折扇,双神瞬间发出万丈光芒。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维持着主子的威仪,甚是平淡的微微颌首:“甚好!天枢,你代本公子传令下去,从现在起,所有人密切注意南水孟虎,鹂山刘渲,以及安定城洪颛的消息,这三方人马一旦有任何异动,速速报来!”
“是,属下告退。”天枢来无影,去无踪,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罗祺心情愉快地搁下茶盏,正要起身。但他想了想,突然沉声道:“天璇。”
“公子,有何吩咐?”天璇正在屋子里忙碌,听到公子唤他,便匆匆出来了。天璇就是一直跟着罗祺的那个随从,因为罗祺这次出行没带小厮和丫鬟,身边的一切杂事便都是他包揽了。
他既要保护公子,又要收拾屋子和床铺,还要打探消息兼跑腿。前些日子范晴没来的时候,天璇还要洗衣服,扫地,煮饭,一天到晚忙的像个陀罗,可谓苦命侍卫一枚。
罗祺吩咐天璇:“你花点银子,去村里寻一位婆婆来做杂事,往后,你只需打探村东小月姑娘的动静即可。”
天璇一听再不用做杂事了,高兴坏了,马上道:“公子,属下这就去村东。”
“别!”罗祺唤住他:“莫去,那个阿九还未离开,本公子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何谈你们?等他离开了你再去。你先去寻一位婆婆来做工吧。”他边说,边伸手按了按左肋,眼神微恼,表情颇有些忿恨。
“是!”天璇欢快地离开了。
这时候,范晴头插玉钗,一身素雅,袅袅婷婷地从屋子里出来。
她在屋子里将外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此时望着罗祺,红唇微张,恍然大悟地道:“师兄,你左肋的伤,莫非是那个阿九打的?我就说你在这穷乡僻壤能惹上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是阿九啊?”
她那日被羽千夜误伤,吃了个亏,自然知晓羽千夜的身手决不能等闲视之!
罗祺缓缓放下手,恼怒的神情已敛去,恢复成懒洋洋地模样重新坐下,淡然地道:“正是他。”
范晴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她温婉地在罗祺对面桌下,手肘撑在楠木桌上,纤手托腮望着他,秀丽的脸上满是不解:“可是师兄,你为什么会和阿九过招?是切磋还是结仇?”
罗祺俊美的脸上立刻飘过可疑的红云,握着紫砂茶盏喝起功夫茶来。
他怎好意思说他是去小月的院子里,殊不知阿九也在,两人便在树上交起手来。后来为了躲避出来查看的小月,他们俩又打到灶房。结果不但打碎了小月的两个瓷碗,他还被阿九打伤了左肋。
当时,他们两人不敢久呆,很快就收手了,然后相继离开了。
这件事,只有他和阿九知道,两人心照不宣,惟恐被小月发现了真相,有外人时便当没事人一样。
然而私下里,阿九来找过他,逼问他那晚为什么去小月的院子里,是偷窥,还是居心不良欲行不轨之事。他当然极力否认,只说是因白天见他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小月的院子里,担心小月吃亏,夜里便来巡视一番,看看有无异样,也好放心。
阿九固然不相信他的话,可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毕竟他初来乍到,罗祺和小月走的近这是事实。
于是,阿九冷冷地警告了他几句,不许他在接近小月。而他却对阿九的话不屑一顾,反讽他居心叵测,接近小月是另有所图。
两人各不退让,又不好将事情闹穿。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但这段日子,阿九一直亦步亦趋地守护着小月,他即便想接近,也接近不了。
“师兄。”范晴见罗祺不说话,不由得颦起轻烟似的细眉,隐含睿智的水水杏眼里疑惑加深了——师兄这样子,俨然是难以启齿,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瘾。可以前,师兄无论什么事都会对她据实以告的啊?如今的师兄倒越发叫她看不懂了。
不过她是位善解人意的姑娘,马上柔柔笑道:“师兄,如果感到为难,那你便不用说了。可是师兄你为什么要让天璇去打探小月的消息啊?”
这个问题,罗祺同样回答不出来,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为何想知道小月的情况。
他烦恼地想,师妹为人什么都好——相貌、秉性、琴棋书画、女红,样样不落人后,若是评选大家闺秀,她定能拨得头筹。唯独这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毛病要不得。也可能是师妹平日里书卷看多了,学了那些书呆子的傻气和执拗,爱认死理,不懂变通。
比如小月,就从不问他一些不相干的问题,她连他从哪里来的都不问,只当他是从石头缝里踹出来的。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小月这样也不好,她好似对他太漠不关心了,连个朋友的起码关心都做不到……
他在这里抱怨来抱怨去,范晴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师兄不回答,想必是有难处。她便不追问了,反而问道:“师兄,若是阿九离开了,他的随从想必也会跟着他离开,可他们走了,那村里的操练岂不是要停下来?”
她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提醒了罗祺。他用扇子敲着掌手,凝眉道:“对啊,教头都走了,村民还要怎么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肯定行不通。”
范晴微微一笑,秀丽的脸上显出几分不以为然,淡淡地道:“其实小月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一个庄户人家,只需会种地便行了,要练把式和身手干嘛?真有那盗匪来了,人家不但身手好,又是马,又是刀,又是弓箭的,这些村民饶是练了几天,照样不顶用,敌不了别人两刀。”
罗祺紧了紧眉头,抬眸盯着她,乌黑的眸子若有所思,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师妹素来有才女之称,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范晴的外表虽给人楚楚可怜之感,但性子颇为伶俐干脆,当下直截了当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练好身手和武功,必须持之以恒,岂是短时期所能奏效的!我和师兄,哪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所以我认为,与其让村民们做无用功,不如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比如?”
“比如可以放弃栖凤村啊,这里既不富裕,还时有匪乱。与其守在这里等死,不如另选既富饶又安全的地方将村人迁移出去,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