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读书,就对老师的严厉毫无抵抗力。
老师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决定他的意识和行为。
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乖学生”。
只不过他这种乖巧太过了,遵守纪律到完全失去了本能的冲劲。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老师权威的妥协毫无减弱的迹像。
老师批评他笨、智力低下、反应迟钝,他也只能全盘接受。
仿佛这些字眼就像永远的铬印,封印了他本能的创造力和智慧。
他对老师的负面评论几乎已无免疫力。
尤其是在理科方面。
因为他文科成绩较好;理科成绩很差。
正如老师所说的:反应迟钝、智力低下。
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听课,温习,也总是跟不上老师和一些理科优生的步伐。
仿佛“反应迟钝”的评论已成宿命。
这样越来越造成他的自卑,总觉得在理科优生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他的生活中似乎除了学习,再无其他。
学习上的劣势,已经影响到他整个人。
他会渐渐否定自己,认为自己的心智不健全。
甚至他在每次考试时,都会宿命般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发生意外,考不出预料的成绩。不管他事先准备得有多充分,多有把握。
即使事实证明他考到了预期的成绩,下一次他依然保持这种无故怀疑的态度。
一直到他坚信自己天生缺少理科生的素养,再努力也白费。
相对的,他有时会突然爆发出一种幻想:幻想自己能力超群,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超过老师。
这种想要成功的欲望原本并非病态。
在没有妥协时,他积极向上的心态是常态的、平稳的。
但因为强行入学、过度妥协,导致愿望强烈反弹,极度膨胀。
就像一股柔和的水流,如果没有障碍,他会细水长流。
但如果严重阻碍它的流动,总有一天会爆发洪水。
可见,抑郁强迫症患者的完美主义,就源于此。
演化到生活中,就是他坚信自己的心灵缺少了某一种要素,再怎么弥补,也是有缺陷和障碍的,永远比不上别人健康。
相对的,一旦好转,他又会无限夸大这种效果。
还是回到他读书的问题上。
一个人的精力关注如果全部集中在读书上,他也就只有绝望的路。
因为他似乎忘记了,他到底喜不喜欢理科,喜不喜欢读书这个问题。
如果不喜欢,理科成绩好不好就无甚意义。
这个问题在前面已经讨论过。
现在只为找到他是否喜欢读书的真实记忆,而不再是心理推测。
原来,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一个被他忽略的记忆。
那就是——他最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本来是懵懂和憧憬的。
但是,就在快要进入校园的时候,他突然挣脱送他上学的爸爸。
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任凭爸爸怎么劝说也不愿进学校。
后来还是爸爸利用他父亲的权威才逼迫他进校。
问题就在这里发生了。
从他进入校园这一刻起,他向老师妥协的历程就此开始。
所以说,他最初的自我是对学校强烈抗拒的,包括老师。
如果不管这种非常态的抗拒,就强行要求他上学,只会适得其反,令他突然从抗拒转换为妥协。
就像前面说过的:一个孩子本来是讨厌别人说他老实的,他由于外界的影响,使得他享受这种评价。从不老实的心变得过分温驯。
这种转变是非常态的。
当然,也不能说他强烈抗拒进校才是正常健康的自我。
应该是:强烈抗拒和强烈妥协都是非常态的。
但是,强烈抗拒至少不会让他妥协,导致以后的自我迷失,甚至患病。
事实证明,他在读书中养成了一种退行满足——以放假为极大的快乐。
而要获得这种快乐,必须以读书的痛苦为基础。
如果选择抗拒进校,最多只是封闭自己,少与外界联系而已。
他的快乐就是接近正常的,而非退行与妥协的。
所以,应该要认真对待他强烈抗拒进校的心理。
但是,他应该先是保持一种正常的,对陌生事物的抗拒。
(在这里,有一个细微的疑惑需要解释一下:正常的心态,对待陌生事物会有好奇心。但这和正常抗拒并不相矛盾。因为好奇并不代表马上就要做成那件事。马上想要做成那件事,就是一种暗藏的妥协。)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种抗拒变得如此强烈?
这就要从他一次特殊经历说起……
那是在他5岁的时候,妈妈送他哥哥去上学,顺便也把他带上。
那时候的他,很纯真、懵懂。
完全没有对未知的不安与恐惧。
只是充满着好奇。
就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他仿佛记得: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逗他,叫他过来;于是他好奇地进了一间房间,却被另一个表情严厉的老师瞪了一眼、吼了一声;那个老师似乎是个理科老师,当时正在做一个实验;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白光闪了一下,他当时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以后的事就记不起来了。
这个记忆非常模糊,如果不是追溯到此,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包括他自己。
从这一吓以后,他又记起:他梦见自己在一个朦胧的地方,看到一个点,不断膨胀,直到充斥于他的视野。感觉异常压抑。
这就是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所引起的后果。
这似乎是最早的致病因素。
因为被惊吓,所以抗拒进校。
一旦被强行进校,抗拒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妥协。
因为妥协,所以对老师的话全盘接受;所以感染上负面的评价,吸收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自我贬低、惩罚;渐渐形成退行满足;最后导致疾病。
人们往往会为患者曾经的不幸经历而叹息,认为不幸已发生,似乎已决定他现在的状态。
但是,人们又往往忽略了患者当时的本能机制能够抵抗这种不幸。
所以,如果要找到一剂“良药”,应该从患者本人身上寻找,而不是依靠心理分析者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