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各种复杂眼光锦瑟始终坦然而对,只浅笑端坐,镇定自若。皇后闻言瞧向锦瑟,见她身影沐浴在殿中光耀的灯光下,那绝色的容颜愈盛艳夺目,气质从容,宛若瑶池仙姑,心中难免又是一赞,便笑了。
贤妃将皇后眸底赞意瞧的分明,便笑着道:“皇上,清嫣郡主确实容貌过人,都说那婉贵妃倾国倾城,方能令明孝帝不顾礼法迎侄女为妻,臣妾今见清嫣郡主已是惊为天人,若那婉贵妃能比国色天香的清嫣郡主还要貌美,臣妾笨拙,便当真想象不出该是何等模样了……”
贤妃言罢,皇帝便笑着道:“这个问题又有何难,想来必有哪位夫人或小姐是见过两人一同出现的,自便能有公断,可能为朕和众卿解惑?”
皇帝言罢,便有一位夫人欠身行礼,回道:“臣妇曾在江宁侯府小公子的生辰宴上见过两位一起出现,当时清嫣郡主年纪尚小却阿也已初见倾城模样,婉贵妃则已风华绝代,倒是各具风姿,实难较个高低。只是当日宴上,臣妇尤记得一件事有意思的事……”
“哦?何事竟令夫人如今还记在心头?”
皇帝表现出好奇,那夫人便又道:“彼时婉贵妃见清嫣郡主和几位姑娘一起在玩投壶,便曾笑着提议想请清嫣郡主展现四艺合一之才,可惜却被清嫣郡主给推辞了……”
这回话的夫人乃是前吏部尚书的夫人,当日锦瑟在江宁侯府确实见过她,方才她骤然听闻王夫人提及江宁侯府来心中便咯噔一下,只因王夫人所说正是江淮王妃欲毁她清白的那次,锦瑟摸不清王夫人到底要说什么,难免心底微沉,这会子听闻她竟提及在暖阁时自己和刘婉璧的口角之争,锦瑟倒微微笑了。
“咦?却不知何谓四艺合一之才啊?”金依朵和王夫人位置相近,闻言便率先露出不解之色,问道。
王夫人笑了,道:“婉贵妃说清嫣郡主能一手作画,一手写字,同时踢鼓做舞,书画乐舞,同时展现,便为四艺合一。”
“这怎么可能!便是书画乐舞样样精通,人也不可能一心四用,同时完成这些才艺啊。”
“说的是呢,要是同时动作还不得手忙脚乱,一事无成啊。”
王夫人言罢众人纷纷议论,金依朵却掩唇而笑,道:“用此等绝无可能之事来难为清嫣郡主,若非嫉妒何至于此,足以见婉贵妃容颜不及清嫣郡主多矣。”
金依朵这是非要给她按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名号呢,可即便容色不凡也未必就是祸害啊,锦瑟闻言心中暗笑,实不明金依朵这是那里来的自信,好似已料定了只要让众人觉着她比刘婉璧更美艳,她便一定会成为刘婉璧那样的妖女祸水。
金依朵言罢殿中蓦然一静,接着便有姑娘纷纷附和。
方才在偏殿中,锦瑟已觉察出了不同的气氛,这会子对这些挑衅她倒也没觉意外。像是一个朝廷新宠进入朝堂总要先受到各方排挤一样,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郡主势必也要被打压示威,也只有展现了她的能力方才可以进入一个新的圈子,被人接受从而融入甚至成为这个圈子的主导。
锦瑟早有准备,和之前在凤京不同,先前因各种缘由她总在韬光养晦,然而此次她却无需再深敛光华,相反,她要风华展露,要震慑住这些女子,要为大锦和汉臣的闺秀们争上一口气,这样她以后才有立足之地。
更何况,她如今刚为朝廷出了大力,皇上又正是笼络汉臣和天下民心之时,不管她做了什么,皇帝都必须维护于她,更有,那祸国殃民的刘婉璧乃是完颜宗泽一手造出来的,相信皇帝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锦瑟也无惧有人非要将她和刘婉璧扯在一起的举动。
“阿依朵郡主说的也有道理,王夫人觉得呢?”贤妃也道。
金依朵眯起了眼睛,只待王夫人肯定此话,那样在座的众人便就认定了姚锦瑟比刘婉璧还美丽,一会子他们再见禹王和武英王都欲娶姚锦瑟为妃,心中岂能不多想,姚锦瑟这祸水的名头便也担定了。要知道有时候女人长得太美丽,也并非好事,金依朵心下冷笑。
刘婉璧和锦瑟谁更美丽王夫人心中早就有定论,那刘婉璧是决计比不上锦瑟的,不光是容颜,只两人的气度风华一比之下便立竿见影,可王夫人也是汉女,她自然是倾向锦瑟一边的。她确实见过锦瑟和刘婉璧一同出现,因方才和金依朵闲谈说起过此事,故而皇帝问话,见金依朵盯向自己,王夫人便不得不答,可她却一来不愿陷锦瑟于险地,二来也不敢欺君,故而一直不肯给个肯定的决断,此刻闻贤妃的话她便又道:“回贤妃娘娘的话,臣妇曾见过婉贵妃跳云烟舞,当真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倘使清嫣郡主也能一舞,许臣妇能较个高低来。”
见王夫人竟不肯给个名断,金依朵双手微握,而方才和锦瑟说话的那女子却是一笑,道:“皇上,臣女早便听闻清嫣郡主的才名了,方才看舞蹈臣女和郡主谈论是铁骊舞蹈更奔放,还是汉人歌舞更优美,臣女发觉清嫣郡主于歌舞一道极为精通,臣女还在想若是清嫣郡主舞上一曲,不知和阿依朵郡主的舞姿相比,又当如何呢。”
金依朵除却骑射,舞姿更是出挑,在京中闺秀中尤为出名,听此女如是提,方才围在金依朵身旁的几位姑娘便也纷纷附和起来。贤妃便笑着冲皇后道:“姐姐看是不是应该叫清嫣郡主舞上一段,也好叫大家满足下好奇心。”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瞧向贤妃,不知为何贤妃心便一跳,总觉着自方才皇后的贴身婢女过来和皇后耳语了两句后,皇后瞧她的神情便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她面上力持笑意,好在皇后已转开了视线瞧向了殿中的锦瑟,道:“清嫣郡主意下如何?”
锦瑟闻声这才含笑冲台上欠身而礼,道:“臣女容颜不及婉贵妃多矣,当日婉贵妃想请臣女献四艺合一之艺并非阿依朵郡主所想那般刻意为难小女,而是确知小女有此技。婉贵妃舞艺出众,只舞艺一技便精湛超群,可压臣女四技合一,自然不怕臣女表现此艺,而臣女当时也是为了藏拙,萤火之光不敢和婉贵妃皓月之洁争辉,这才婉拒了的,实非众夫人们所想那般。只是今日众夫人小姐既然都对臣女舞艺颇感兴致,又是这样的大好日子,臣女愿献上这四艺合一之技以贺天下一统,四海升平,臣女献丑,还请众夫人小姐切莫见笑才是。”
锦瑟言罢,皇后笑着望向皇帝,皇帝便抬手道:“准,清嫣郡主可下去准备,朕和诸卿等着郡主一展舞姿。”
锦瑟又行了一礼方低声唤了廖书敏一同起了身,她往偏殿退去,到底抵不住身后一道恍若实质的目光,回头向完颜宗泽所坐殿阶中台上瞧了一眼。见他眸中蓝色幽暗,她冲他轻浅一笑,这才随着宫女绕过了殿侧帐幔。
金依朵显然没料到锦瑟竟真会这四艺合一之技,见她竟然应下难免心中生疑,有些忐忑起来,可她想着自己舞姿出众,还曾被皇上盛赞过,念着锦瑟要表演一心四用之术,只怕最后一样也难精,画虎不成反类犬,还得贻笑大方,她便又平心静气的勾唇笑了起来。
一位大人说了几句吉祥话,众人见皇上举杯,便同举杯盏,一时间殿中又是一阵觥筹交错,放肆刚刚的异样气氛已烟消云散。
便在此时,十几个宫人迅速进殿在殿中安置上了两个大小一致的大鼓,两鼓分列,鼓的两侧却又分别放上了两个白玉平砚台,里头墨汁如两潭湖水在灯光下发着明光。又有四名宫女两两扯开一张一人高的白纸在砚台前侍立,放置好后,太监便迅速又退了出去。
殿中诸人瞧着新鲜便皆静默地看了过来,也在此时,又有四个太监抬着一面巨鼓进殿,而巨鼓的鼓面上竟有一身姿曼妙的女子跪匐在鼓面上。她身上穿着金红色的舞衣,艳的如一团火,而那舞衣上绘制着凤凰图纹。火红的裙裾层层叠叠散落开来,便像是凤凰的尾羽垂落身侧。
女子身姿柔美地后仰着头,发髻上戴着金凤步摇,一只点翠凤头钗,凤头恰垂在额心,她两臂伸展着,优美的双臂垂下起伏的广袖,随风摇摆,那姿态映着一身盛装,还有额心的凤头,令人恍惚间只以为瞧见了一只在金光万丈中翘起羽翼,展翅愈飞的凤凰,一只高贵从容,随时都会一鸣冲天,飞入云端的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