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又再次被关上。
寂静的屋中也再次恢复了寂静。
夜黑且长。
二更
秋去冬来。
一场皑皑大雪不期而至。
整个村子都被这洁白而寒冷的厚重雪花盖满,远远看去,格外显得宁静,仿佛连生机都被冻结了。唯有那烟囱升起袅袅烟雾时,才显现出几番略带暖意的生气。
村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且不论成人,对于孩童来说,冬季是个不错的季节,尤其今年,并不像往年那般容易饿肚子。
一大群孩童穿着或簇新或破旧的袄衣,在满地的白雪中一边大笑一边肆意奔跑着,圆滚滚的雪球漫天飞舞,时不时砸中几个路过的大人。
后者通常只笑骂几声,而后接着去做自己的事,也有些半大的小伙子,索性加入了砸雪球的阵营,颇为欢脱地“以大欺小”。
虎头也曾邀请过苏绿去玩,不过被她很是干脆地拒绝了。
开玩笑,她都这把年纪了还去和小孩子砸雪球,即使没别人笑话,她自己心里也膈应。说起来,她之前倒真玩过一次雪球,不过是和喻言那厮,哼哼,狠狠地在雪地里干了一架啊,童桦那蠢蛋来阻止他们,却被砸翻在了雪地中,半天爬不起来。
她还记得离开那个世界时,童桦说,下次再去,会让她看到更加美好的世界。
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啧,果然,人一闲下来,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苏绿看了眼摆放在桌上的书,又看了看一些她亲自上山去采来的草药。托精神力的福,她现在几乎是过目不忘,书上的内容看过一遍就能完全记住,也渐渐开始按照上面的把脉和配药方法帮村中人治病。当然,每次都做好了驱毒和急救的准备,她可不想弄出人命,好在运气不错,一直没出什么状况。
现在虽说不上成什么名医,但基本的药理还是明白的。
“二丫。”屋门突然被敲响。
苏绿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门边将其一把拉开:“罗婶,快进来,外面凉。”冬天后,她就搬了过来,毕竟每天冒雪来回可是很麻烦的。而原本虎头所住的屋子在他热情的提议下就被挪给了她,这小子趁机天天跑去和村中的张猎户混在一起。
罗家娘子目光扫过摆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宝,眼中闪过一丝敬畏,是对知识的,更是对掌握知识的这个女孩的。而后眼神黯然了下来,二丫也提出过教她家虎头读书识字,可惜那小子不争气,说什么一看书就头疼,骂了打了也不管用,最终她也只能不去管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就只会打洞,总是强求不得的。
“罗婶,有什么事吗?”
女子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连忙收摄心神,颇为急切地说道:“不好了,虎头那臭小子和张猎户一起上山打猎去了!”
“冬季上山?”苏绿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他是想做什么?”等下,记得前几天……想了什么的她走到柜子边,打开一只虎头那家伙帮她做的匣子,对着里面那么一看,“果然。”少了一瓶迷药和解药。
前几日她刚配好时,当着虎头的面给动物做了实验,还记得他当时眼中光彩连连,问可不可以把这玩意粘在他的箭上去狩猎。她点头应允了,不过前提是配出解药,免得他把自己给迷了。
没想到这小子性子那么急,不,八成是怕她会阻拦,所以索性先斩后奏了。
“二丫,你发现了什么?”
“虎头拿走了迷药。”
“啊?”罗婶大惊,“那他是……”
“别担心。”苏绿回头说道,“他也拿走了解药。”
“可是……”
“这事是谁对你说的?我去问问看。”
“是村口李家的杏花,她碰巧看到了两人往后山走,还聊了几句,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跑来和我说了。”
“杏花呢?”
“在屋里。”
“我去问问她。”
苏绿随之去了罗婶的房间中,村中简陋,冬季柴火也不够,招待客人几乎都是在暖呼呼的炕上,至于她房中的火盆,那在村中可以说是独一份,不过也没人对此表示不满,毕竟她不可能在炕上配药。
询问了杏花片刻后,她得到了一条重要讯息。
“张猎户亲口这么说的?”
“对。”杏花猛点头,回答说,“我说冬季去山上狩猎估计打不到什么,他就说要带头熊回来吓我一跳。”
“这熊孩子。”苏绿扶额,她觉得自己知道那两人想要做什么了。
“二丫,他们不会真的是……”因为重复了那句话的缘故,杏花渐渐也想了个明白,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想去猎熊吧?”
“猎熊?!”罗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扶住炕桌,双眸慌乱地看向此时依旧镇定自若的女孩,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二丫,你看这事……”
“别急,”苏绿扶着她坐下,“准确地说,他们不是去猎熊,而是去药熊。”
“……药……熊?”
苏绿点头。
她觉得八成是张猎户在山上发现了一个熊冬眠的窝,告诉了虎头,虎头又将她屋内有迷药的事情说了出去。一大一小两熊人一合计,觉得这是大有可为,就兴冲冲地跑去了。
正常情况下,如果有充足的食物,熊一般不会冬眠,甚至会出来狩猎。但如果食物不充足,它就会进入冬眠状态。当然,在睡觉以前熊会摄取大量的食物。据说,其中大量的营养成分都会集中在熊掌上,当它偶尔醒来感到饥饿的话就会舔一舔自己的肥掌,这也是熊掌大补的由来之一。
她想,那两个二货八成是打算丢给熊一块夹着迷药的肉,而后趁它昏昏如也就下黑手。事前不说,是打算给村里人一个惊喜,可惜,现在完全变成了惊吓。
“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真的?”
“嗯。”
面对着女孩满是肯定色彩的双眸,罗婶长舒了口气。不管怎样,她是打从心眼里相信眼前的女孩,她既然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二丫,多亏了……”大约是因为先前太过激动现在有猛然放松的缘故,女子蓦然失去了意识。
苏绿接住她,对旁边约十五六岁的女孩说:“杏花姐,麻烦你照顾下罗婶。”
“好,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吧。”杏花与其他村中女孩一般爽朗,脆生生地应道。
告别二人后,苏绿回到了屋中。
她想了想,将桌上的东西收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转而摸出了三个外表近乎一致的铜板。没错,她打算卜卦。在段青竹给她的一本书上,除去药理知识外,居然还有卜卦方法,好笑之余,她索性没事也试一试。大概是因为精神能力者天生对于吉凶有着敏锐的感知,她的占卜结果虽然不太准,但也不太差。
她将三枚铜钱依次平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后双手合十,呼吸渐渐平稳,排除杂念,心中只想着所测之事,而后微弓起手掌,开始晃动起铜钱,感觉差不多后,将它们撒在桌面上。
如此连续做六次,分别记住六次的结果。
这都是有讲究的,有文字的一面叫字,没有的叫背。
没有字,三个背,叫做“重”;一个字,两个背,叫做“拆”;两个字,一个背,叫做“单”;三个字,没有背,叫做“交”。
最终得到的结果苏绿目前还研究地不太透彻,只是勉强看出来,有“凶”存于其中。
她轻啧了声,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虎头这次有苦头吃了。不过,让那小子吃吃苦也好,省地朝熊孩子的方向发展,一天到晚四处蹦跶而不节制,总有一天会惹出大祸。
“虎头……虎头……虎头……”
“我知道。”苏绿按住眉心,二丫本体一听说虎头可能有事,就一直在那喊着。她虽然傻,却大约也正因此有着一片赤子之心,极能辨别善恶。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谁对她真心好,谁对她是假意,看得一清二楚。某种意义上说,这方面比苏绿还强。
可惜,上天在给了她惊人天赋的同时,也取走了同样的代价。
不管怎样,虎头一家在冬季收留了她,给她一口热饭吃,这件事她的确不能撒手不管。
稍微思考了片刻后,苏绿走到药箱边,将用得上的东西收拾了起来,而后换上罗婶为她做的皮靴和兔毛帽,想了想,又换上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外衣,她又不是去狩猎的,根本不怕打草惊蛇,穿得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到才好。而且,她可一点都不想被张猎户当成移动中的雪狼给猎了。
收拾好一切后,她对杏花嘱咐了几句后,一个人踏上了上山的路途。
或者说,对她来说,一个人才更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会被普通人当做妖怪的力量。
但是,苏绿没想到的是,她卜出来的“凶”,还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凶”,说是大凶也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遇上熊大人,瞬间更熊了也!【喂
嗯哼,你们知道的,妹子下面又要霸气侧漏了,喜闻乐见有木有!
感谢卷在一起的大抹布亲的地雷。《=二人合体很合拍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