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愣,笑着叹气道:“我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是这点子小事,哪里就值得你这般急急的赶过来。我虽然不是你亲娘,但终究也养了你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你的性子,哪里会跟你见怪,心里只是疼你还来不及,这回见了你伤成这样,只后悔没能在一旁招呼你呢。”
若华见杜宏昌脸色也是平淡,似乎对大夫人的话不置可否,这才又道:“终究是若华的过错,前次不该为了房里少了人使唤就急急慌慌地来跟母亲要人,定是惹了母亲生气了,这才召了玉珠过来责罚。玉珠她不过是吟华苑的丫头,什么也不知道,平日不常在跟前伺候,母亲若是心里气恼,还是教训若华吧,也好消了气不会怄坏了身子。”
杜宏昌越听眉头越是紧皱,狠狠看向大夫人,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使人唤了吟华苑的丫头过来么?”
大夫人万万想不到若华居然说出这些来,她被杜宏昌的怒气吓了一跳,只是不愿让若华看出端倪来,强撑着脸面道:“我不过是召了玉珠过来问了问若华平日起居如何,衣物可有短缺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若华笑得更甜了:“母亲费心了,只是玉珠那丫头素日只在正房伺候,没有去内间,这些怕是问不出来,母亲若是想知道不如现问了我,也便省了再唤人来说话。”她似笑非笑地瞧着大夫人,看她脸色越发难看,却又碍着杜宏昌不敢发作的样子,心中大呼痛快。
杜宏昌哪里不知道大夫人不过是寻借口,此时若华已经当着他的面问上门来了,大夫人还不知道赶紧把人交还,却在这里强辩,着实愚蠢至极。他本就是一心想要与荣亲王府叫好,以在荣、肃二王之间都得了些便利,现今若华被袁太妃收为义女,这是再好不过的契机,哪里能随便让这些小事阻碍了自己。
他冷哼道:“既然只是唤来问问起居用度,那么人呢,怎么还不放回去?”
若华在旁接口道:“老爷莫怪,是若华不懂事,原本母亲唤了玉珠过来,自然是不敢有违,也不敢前来追问,只是先前出府时我将一些头面首饰和银两留在了玉珠手中看管,如今回来了,这两日怕是荣亲王府那边会使人来探看,若是短了头面着实是失礼,所以这才斗胆前来问一问。若是母亲问完了话,是不是可以让玉珠随若华回吟华苑去?”她把眼睛直瞧着大夫人,嘴边噙着一丝笑意。
大夫人早已气的火冒三丈,想不到这若华居然真得有胆子问到自己头上来了,还敢当着大老爷的面,就这样丝毫不给自己留脸面。她咬地牙根作响,怒道:“你想要了她回去?只怕是也无用了,她前日回话时不守规矩,居然敢出言顶撞我,我已经吩咐人将她拖下去赏了顿板子,关进了柴房好好反省,今儿一早就得了婆子的回话,说她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你这会子怕是领不走了!”
若华手猛地攥成拳,目光冷厉地盯着大夫人,盯得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从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惧怕之意来。
“既然母亲如此说,那若华就更要见一见她了,若华倒要好好问问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居然连答几句起居用度的话都能顶撞了夫人,惹得夫人大怒,赏了她板子要了性命事小,若是以后让人以为我吟华苑里的丫头都是不知礼的事大,或是让人以为咱们府里草菅人命也是极为不妥的。”若华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丝毫不加回避地直视着大夫人,“还请母亲成全若华,让若华与她见上一面。”
大老爷此时更是恼了,一拍桌案喝道:“你如今当家当得越发好了,先前是二弟的事,你居然鬼迷心窍去跟老太太说要分家,如今又召了吟华苑的丫头过来私下问话,还动了私刑,若是真闹出人命来,你以为那些个御史都是吃素的吗,他们早就听了这种事还不会参上一本?”
大夫人被他吓得一抖,顿时委屈地滚出泪来,从前自己在徽州不知道处置了多少不听话的丫头,有些是打了板子卖掉了,有些也是熬不过死了,从来未曾听大老爷说过半句重话,他对这府里的事也是不大过问,今儿怎么就变了个样。她泣道:“我也是想着要府里立个规矩,不能由着这些欺主的奴才们去,这才动了板子,老爷怎么就……”
大老爷此时哪有心情再听她说话,喝道:“还不快差人去将那丫头带出来,请郎中过来瞧,若是出了人命,在京里谁都别想好过!”他原本就是靠着肃郡王的帮衬才任了工部员外郎,都察院的御史们都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要不是有肃郡王照应着,只怕早就被参了本,如今这大夫人居然还这么不省心,要弄出些把柄给人握着,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他瞧了一眼一旁坐着的若华,还是这女儿有些出息,居然能跟荣亲王府的太妃拉上关系,倒能助他一臂之力。
大夫人只得唤了武大娘,低声道:“你带几个去柴房瞧瞧,若是那丫头还活着,就抬了她去吟华苑,再打发人去请郎中过来瞧了。”
武大娘吃了一惊,不明白大夫人怎么忽然变了卦,但也觉出了房里气氛不对劲,尤其是大老爷的脸色极为难看,想必方才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忙应了要退下,却听一旁的若华道:“不敢劳烦武大娘,我已经带了婆子过来,就让大娘带着她们去抬了玉珠回吟华苑就好。”
大夫人更是气闷,心里恨不得撕了这丫头,却听大老爷道:“好了,你让人去抬她出来便是,你自个也好生休养着,莫要为这些小事伤了身子。”这话却是对若华说的。
若华微微一笑,福身道:“谢老爷,那女儿就告退了,不扰了母亲休息。”得了杜宏昌的同意后,施施然退出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