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若瑶已经在丫头婆子的伺候下换上了银红金线连花盘领吉服,头上梳着百花髻,两边各是一对金步摇,正中却是簪着金雀正钗。因了是夫人侧室不能凤冠霞帔,按品制只能做此装扮,倒也瞧着贵气不凡。
只听远远地放了三道鞭子,武大娘打了帘子进来笑道:“怕是王府的轿子来了,小姐且安心坐着,夫人已经使了人去瞧了。”
若瑶被这一番折腾已经是弄得筋疲力尽,早已不耐烦了,听说喜轿才到门前,一时没好气地又坐回去。
且说大夫人那边早已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此次不过是嫁去王府作侧室,但肃王府却是名声在外,朝中上下省不得要卖点面子,那些与肃王府想要攀些情分却又没有门路的便向杜府来了,就是自家亲眷也来了不少。一时贺喜之人络绎不绝。大夫人一边要使了人请了高朋上坐,一边还要打起精神准备送若瑶上轿。
只是王府的喜轿早该到了,却是迟迟不见。好容易听到人来通传,肃王府的轿子到了,大夫人忙一叠声地道:“快请了进来。”此次的亲事她可是说动了戴家大奶奶做保,又有戴夫人为媒,虽然比不得若华当初的晋元长公主,但也是有几分薄面了。
只是等了半天不见人进来,却见武大娘脸色有几分惶然地领着两个婆子进来,不是别人却正是当初送了小聘来的肃王府两个管事婆子。
只见她二人满脸堆笑上前来拜倒道:“亲家夫人好。”
大夫人愣了愣,张口问道:“戴夫人呢?大奶奶怎么不见人呢?”
一个婆子却是笑着回道:“真真是不巧,原本该是戴夫人与大奶奶来迎了夫人过府去。只是今儿一早,戴夫人使了人来王府里,说是昨儿戴家二少爷贪杯多喝了几盅,谁料今儿起身竟然是又吐又泄,一时支不住病了,又是请大夫又是照应着,戴夫人跟大奶奶都脱不开身。只得请人来谢罪。”她说着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王妃一时也犯了难,待要再请有名望的夫人来为夫人作保,只是这急慌慌地也请不到,倒是怕耽误了吉时。只得使了奴婢二人前来给亲家夫人告个罪,还请夫人莫怪。”
大夫人听得几乎没气的晕厥过去,竟然在吉时将近了,才说是保人和媒人都不能来,却只是使了两个身份低贱的婆子过来迎亲,这分明就是轻贱这门亲事。这如何使得。
她气的当场就要发作,却又想着这两个是肃王府的管事婆子,虽然是下人。却也是奉了王妃之命来的,若是自己发作了只怕会说是给肃王府没脸,若瑶终究还是要嫁过去的,她思前想后。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只得冷冷道:“且慢说这个,此事我先去回了老爷再说。”
杜宏昌今日正是得意之时,自己虽然没有嫡子,只得三个嫡女,只是三个女儿的夫家却都是大富大贵,且不说若华为荣亲王妃。若瑶也嫁到肃王府作夫人,就是若兰也是京府丞王家的当家奶奶,府里还出了一位怀有身孕的贵妃娘娘,极有可能诞下皇嗣,哪一位不是举足轻重的,这让他觉得一时风头十足,不由地多陪了几杯酒,在众人的恭维中飘飘然着。
大夫人却是黑了面进到花厅里,遇见上前来说话的亲眷也只得强扯出笑应付几句,走到杜宏昌身边,暗中扯了扯他衣角,向他使了个眼色,又出了花厅去。杜宏昌自然知道她有事要说,只是不明白为何脸色那般难看,只得告了罪出了花厅来。
“老爷,你可得为若瑶做主呀,这亲事没法结了。”大夫人一见他出来登时就滚下泪来,泣道。
“好好地,你又是闹得什么!”杜宏昌原本一肚子兴致看了大夫人的哭丧样子全都没了,没好气地喝道。
大夫人用手绢揩了泪,哽咽道:“原本请了戴夫人做大媒,戴家大奶奶做保人,为若瑶迎亲,就连那谢礼我都送到戴府去了,她们也都受了,这会子却打发了人来说,戴家二少爷病了,戴夫人和大奶奶都来不了了,王府却是使了两个婆子来迎亲,这,这不是分明要作践若瑶吗,这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哪有王府的夫人是下人迎了回去的,这让若瑶日后在王府怎么做人呢……”说着又哭开了。
杜宏昌脸色也是数变,却是咬咬牙,喝道:“当初我便说过你不必使这么多幺蛾子,请了亲家夫人做媒便可,你却执意要请戴家的人,你却不想想,戴家是肃王爷最倚重之人,戴家大奶奶更是肃王妃的嫡亲侄女,怎么可能为你一个侧室作保人,如今倒是应验了,简直是自取其辱。”
大夫人此时也是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一门心思信了戴夫人会来给若瑶迎亲,可是这会子是两个婆子来,要是传出去就真是个笑话了。她咬着唇道:“老爷要怨我,我也不敢说话,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就叫若瑶这么嫁了过去吧,这以后……”
“你还想如何?这当口还能去求了人来做大媒不成?就是请了来,王府那边就会准了么,如今吉时已经快到了,你若是还留着若瑶在府里,王府那边要是怪罪起来说是误了吉时,那可是大罪!”杜宏昌咬咬牙,道:“去打发若瑶上轿,什么也别说,好歹进了王府再说。”
大夫人愣了一会,却也是万般无奈,再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只得抽泣着回转身向着内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