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吱呀轻响,青儿捂住胸口,尽力屏住呼吸,慢慢的从闪现的缝隙里,挤出身去。还好这两日园子里忙着改建斗春堂,留了这一洞小门在,原先是巧儿每日上锁提防。这两日巧儿不在,便一直由她和若兰照看,幸喜若兰睡得深沉,她才能有机会拿了钥匙偷跑出来。
左右偷偷打量一番,因这一扇门处于后罩房,僻静隐蔽,倒不大引人注意。
青儿见状,便拎起裙摆,猫腰从矮墙底下一溜烟跑开,直往家里去。
门板在身后无声合起,傅安看着陷入夜色里的娇小身影,无奈摇头,叫唤出侍从道:“果然叫主子猜着了,你们两个偷摸跟上去,看仔细点,若是见到巧哥儿,即刻带回来。”
“小的明白。”傅安身后,两个黑衣紧身装扮的男子,了然颔首,便一跃而出,跟着青儿远去了。
且说青儿提心吊胆回了王家,砸的大门嗵嗵作响,板儿和姥姥王刘氏狗儿等人开门见了青儿都是一惊,不明白她怎么半夜里回来了。及至青儿说起巧儿大概是出事了,现在满园子都在找的话,众人才着慌起来。
板儿最为性急,匆忙就要开了门就要出去找人,慌得姥姥一把拉住他道:“你往哪里去?你知道姑娘在哪里么,就这么样的出去了?”
板儿急得没法,跺脚恨声道:“她还能去哪里,一准儿是叫人捉拿住了,我去衙门口打听打听,若是真的被关押了,咱们也好早些准备,疏通打点才是。”
“你说的倒是容易。”一旁本是垂头不言的狗儿听见板儿如是说,不由抬头瞪眼看他道,“你还当姑娘是贾府的大小姐么,那官衙是你说进就进,说打听就打听的地方?也不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姑娘被抓了,凭我们家如今这状况能有什么本事救她出来?依我的主意,倒不如往周老爷府上走一遭,他那里清客众多,与咱们镇上的邓老爷也常来常往的,托他问几句话,不比你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你爹说的正是呢。”
王刘氏听了半晌,想着巧儿平日里谨言慎行,不是那种乱跑乱闹的孩子,若真是不见了人影儿,十有八九是叫官府拿住了,怕板儿愣头青一样的出去,反生不妙,便也开口劝道:“咱们势单力薄,哪里够资格去县衙打听,还是明儿一早,你去周府瞧瞧周老爷在不在,也别问的太多,问得多了连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只问他身边的小厮最近周老爷可有没有和邓老爷往来,再问问县衙里有什么风声没有。”
板儿登时急道:“这怎么等得到明儿早上,就这一晚还不知巧儿怎么熬过去的呢?不行,我还是要去一趟。”
刘姥姥见王刘氏和女婿都劝不住,死死攥住板儿的衣袖,不放手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要去也是我老婆子去。我是老刘家的人,跟你们王家没多大干系,哪怕是被视作与巧姑娘一道的,抓进去也好与姑娘做个伴,想个主意。你是你们王家的独苗,不能去冒这个险。”
说着,又转身对她姑娘道:“你们把他看住了,我去城里走一趟也是一样。若是明儿一早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也不要费心去打听什么,是我老婆子命该如此,若是我找到了巧姑娘又能回来,到那会子咱们再商议别的。”
王刘氏和狗儿听了都是不愿意,忙上前拉住她道:“妈这样的年纪,便是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不如我们两个去吧,你在家里看住板儿和青儿。”
刘姥姥笑道:“说的是什么傻话,你们有多少活头,我能有几年活头?快别争了,在家等我消息吧。”
说罢,刘姥姥见着板儿被王刘氏夫妇拉住,这才撒了手,往城里找去了。青儿追了几步,因王刘氏在后头直叫唤,不敢再往前走,只得转身回去,一道拉着板儿回家了。
几个人看了板儿一夜,怕他偷偷跑出去,皆是未曾歇息,眼睁睁坐等天亮。
姥姥这里出了门,就着月色奔到镇上,除去打更的,遍地黑漆的骇人,亏她是个老婆子,见识的又多,且自知时日无长,才敢夜行了这么多路。
深一脚浅一脚的转到县衙门口,头顶悬着两盏明灯,映着她颤巍巍的身躯,再无别的人影。刘姥姥便站在那县衙门口,顺着门缝往里瞧了,院子里亦是乌黑一片,影影绰绰露着几点微光,连个值夜的都不曾瞧见。
刘姥姥一颗心方回到了腹中,深以为此刻巧姐并没有被送到县衙里来,否则这会子衙门里也不会这么太平。转念又一想,即使巧姐没送到这里,也不无可能被送到别处去,想着青儿回来说,巧姐原说了是进城去的,刘姥姥看一眼天,夜色正浓,若是赶进城里去,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直起腰深呼吸几口气,刘姥姥咬咬牙终是往城里走去。行了不过数步,耳边悉悉索索听见几声脚步响,刘姥姥大骇,撑着拐杖扭头看了一遍,并无什么人。心里头扑通跳得厉害,姥姥赶紧低头闷不吭声的赶路,却不料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倒像是跑过来的。
姥姥也不敢往前,忙止住步子站在原地,半晌听着那声音已快到身边,才举了拐杖喝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