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人曾见壮士归
2016-05-05 作者: 凌祯
第十九章 谁人曾见壮士归
申时左右,梁振业派人传话,说李大人要是得闲就请到校场,有事相商。婉贞正好也忙得差不多了,就随来人到城郊的校场。校场很宽敞,一侧围着栅栏正在驯马,另一边放着兵器栏,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摆全了。再过去一点是骑射场,几个靶子远远地一字排开。
“嗒嗒嗒”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一个身影骑着黑色骏马飞奔过来,待到离靶子足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忽然马上回身,一招“犀牛望月”,只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唰唰唰”三箭正中靶心。马匹又兜了一圈,马上之人箭发连珠,或俯身或正身,共射了六箭,皆是正中靶心。
人都道百步穿杨为绝技。可这距离早已过了。不光如此,婉贞知道,跑马射箭比站定射箭又要难许多,马匹的节奏,风向都要算在内。婉贞赞叹这神技,不禁喝了声彩。
那人听到,立刻调转了马匹,一路小跑过来。婉贞已认出马上之人便是梁振业。他今日没有穿盔甲,寻常的剑袖长靴,头上也只绑着头巾,倒是更显得长眉剑目、英姿勃勃。他向婉贞伸手,婉贞也下意识伸出手去,结果两下借力,梁振业一把将婉贞拉到马上。
梁振业一时兴起将她拉至胸前,两人一前一后,一马双骑,那姿势自然有了几分暧昧。梁振业绕过她,仍然握着缰绳,那双手若有意似无意地环住她,让婉贞感到大窘。
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成什么样子?快放我下去!”
梁振业在她身后低声笑了下,随后说道:“放心放心,你上次也听到我跟天赐说了。我是有未婚妻的人,很看重自己的名节呢。”
“你……”婉贞被他梗得说不出来话,又闹不清他这是要做什么?总不会就是想戏弄李宛?
在离靶子一百步远的时候,梁振业放婉贞下马来,自己又骑马过去拿了一张弓回来,掷给婉贞。
婉贞好奇,道:“做什么?”
梁振业抱着自己的硬弓,问道:“敢问李大人可会射箭?”
婉贞一愣,老实答道:“只会些许皮毛。”君子六艺,六艺之中射礼是重要的一节,她定然不是一点都不会,但要说“通五经贯六艺”,自然还差得远呢。“自然比不过梁大将军的神技,我们在家学的不过是些基本罢了。”
“那可不行。所以今天才叫你来,打算教你射箭。”梁振业笑道,“能将敌人在远处消灭,总比来到近处再厮杀安全得多。在这战场上,射箭对你而言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六艺一项,而可能成为你的护身符。学过的东西不知道何时就会派上用场,李兄不要嫌我啰嗦,只当我帮你补上这一课,回头若派上了用场,记得谢我。”
婉贞听得点点头,心里也同意他的话。她自幼由李侗抚养长大,若论近身功夫,她有自信不会轻易败北。但越是近身,越是凶险。稍有差池,便有伤筋动骨之险。师兄李昭曾因担心她,特地学了几手暗器功夫回来教授于她,以备危难之时保命。如今上了战场,自然又不比平日,较量的全是实打实的硬功夫,无论是梁振业、凌霄、马天赐等人,还是突厥的颉利王,皆有过人的骁勇。望西山之战看似大获全胜,实则是险胜。那日但凡稍有不慎,李宛只怕就会丧命于颉利王的刀下。那她大概就成了与突厥开战后第一个战死疆场的四品高官了吧。如今梁振业这番劝说,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也就不再推辞。
梁振业不由分说将箭囊等物都递了过来,还嘱咐:“下次穿利索点的衣服。先带好般指,免得伤了手。”
婉贞叹气,心想这就摆上老师的架子了。罢了,由他去。
“先来个站定射箭。像我这样姿势摆好。认箭要准,上身要稳不能晃,把弦拉满。”梁振业边说着便做示范。
婉贞按照他说的摆好姿势。随后丹田运气,两肩微沉,双臂张开,拉满长弓,“嗖”的一箭过去,只偏离靶心寸许。
“哦,不错。很有天分啊,不愧是李兄。”梁振业笑道,“再放轻松一点,肩膀不要太用力,会影响准头的。”
说着,梁振业走过去扶着婉贞的肩,随即又握住了她的手,打算手把手地教。
不管他之前怎样说,这手把手教的姿势婉贞无论如何也觉得不妥。她眼见梁振业的侧脸靠近,一方端正干净的下颌清晰可见,呼吸声近在咫尺,有一种与她截然不同的清洌气息环绕在她周身。婉贞顿时一惊,脸上也红了起来,连忙退开一步,躲开了梁振业的手。
梁振业一愣,见李宛脸色微红,还以为是旧伤复发,身体抱恙。刚要询问,就听到另一边的驯马场传来呼喝的骚动声。两三个士兵跑过来,道:“将军,您去看看,可不得了了。”
梁振业对李宛道:“我去去就来!”婉贞见那边动静挺大,答道:“不妨,我也同去。”
***
梁振业和婉贞来到马场边,只见里面人声鼎沸,马匹嘶吼。百十来匹待驯的战马已乱成一锅粥,驯马人也手足无措,大声呼喊哨子,要将马匹赶到一起。正这当,一匹棕红色战马斜着冲出,又将马群冲散,一些马匹也因此受到惊吓,也跟着到处乱跑起来。那棕红色战马发力狂奔,把几个想要拦住它的牧人和兵士都撞翻在地,受伤不轻。又有几人要围上去,奈何那马脚力极快,迟了些连影子都摸不到。看来混乱的祸首就是这个了。
梁振业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兵士答道:“这是我们之前在望西山掳获的颉利王的座骑。当时那畜牲脚上受了伤,我们看它生得神骏,就掳了它回来悉心照料。打算驯好了再交给上面,谁知这畜牲非但不领情,这两天不吃不喝的还到处捣乱,今天看它好了点想带过来溜两圈,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已经有十几个人都给踢伤咬伤了。在这样下去,只能宰了它了。”
婉贞听了,心想怪到觉得这马眼熟,原来是那日颉利王的座骑。看来物似主人,也是个烈马,不好对付。
梁振业道:“这是大宛名驹,不能等闲视之。好马都有些脾气,换主也极难。先把围栏围好,不要让它乱跑,也不要让人过去抓了,等它跑累了再说。”
梁振业看到婉贞沉思不语,问道:“你有什么计较?”
婉贞道:“好马通人性。它必然是知道自己深陷敌营,又心思故主,才会如此行动的。你觉得此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