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消毒水味,医院的日光灯散出的冷光将阮清歌的脸和嘴唇映得跟白纸一样苍白。
阮清歌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涌出眼眶,滑到嘴角,苦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刚刚医生告诉她,孩子没了。她的小苹果没了。
“清歌,对不起!”江乔跪在床头,愧疚得都不敢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找到那里。现在她躲起来了,不过,我一定会带她到你面前谢罪的!”
阮清歌木然地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叮嘱着:“我暂时不想见到温锦言,你不要再叫他过来了。”
江乔点点头,走了出去。乔龄害死了阮蓉的孩子,现在又害的清歌流产,温家知道后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可偏偏那人还是自己的母亲,此时此刻,江乔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阮清歌做噩梦了。
梦里小苹果一直哭着叫着“妈妈为什么不要我”。阮清歌双手捧着个血淋淋的小人儿,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妈妈该死!妈妈没有保住你,对不起!”
她猛然惊醒,抬手擦了下脸,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转头看向窗户,天已经黑尽了。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出一丁点的光亮。
阮清歌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直到天全亮了,直到江乔拎着一碗糖粥进来了。
“清歌,别难过,孩子还会有的。”江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找些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她。
阮清歌置若罔闻,味同嚼蜡地吃完后,淡淡说:“江乔,帮我联系d&g,我想接受他们的邀约。”
江乔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要离开这里吗?”
阮清歌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江乔和阮清歌一起长大,深知她决定好的事情很难再改变。她在心中想了很多劝阻的话,但是,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声“好”。
江乔离开后没多久,门啪的一下被打开。“清歌,你怎么样?”温锦言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领带扯了下来,扣子也解得乱七八糟,浑身的汗水已经把白衬衫都浸湿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喘着粗气,紧张地说:“江乔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跟踪她的车过来的。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小苹果又折腾你?它出生后,我一定要打它的屁股。不不不,小苹果,你别生气,爸爸开玩笑的。你要在妈妈的肚子里好好长大,爸爸会像爱你妈妈一样爱你。”温锦言说着说着,眼中开始变得一片柔和。他好想化身成一团棉花,把他爱的女人和他的孩子全都裹进去。
“孩子没了。”阮清歌面无表情地告知道。
“什么?你说什么?”温锦言往后倒退好大一步,直撞到背后的一堵墙壁上。那冰凉的触感迅速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冷得他全身都冻僵了。
他茫茫然犹如身在梦境中,艰难地确认着:“什么?”
阮清歌继续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孩子没了。”
“你故意引开我,就是想偷偷打掉我的孩子吗?”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攥紧,牙齿紧咬,一旁的阮清歌甚至能听到那咯吱咯吱的声音,“你有那么恨我吗?”
阮清歌知道他误会了,却是没心情和他解释,也生气地吼了回去:“是的,我把孩子打掉了!你休想让我再给你生个孩子!”
“阮清歌,我没想到你是这么狠心的女人!”温锦言垂在身侧的十指越收越紧,手背上的经脉狰狞毕现,“你不就是想要离婚吗?好,我跟你离婚!”
阮清歌抬起下巴望着他,脸上绽放出笑意:“温先生,谢谢,我求之不得。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加幸福。”
那张精巧的嘴巴,这会儿说出的话却像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进他的身体里。温锦言觉得疼,五脏六腑都疼。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随着巨大的声响,门砰的一声又被合上了。阮清歌无力地滑进被单里,将整个身体都埋了进去。明明是那么炎热的夏日,可是她却觉得冰凉无比。
她需要很多很多温暖,可是她知道,这份温暖她是再也抓不住了。
数日后,涂律师来到阮清歌的病房,还带来了分居协议书。两年,温锦言给了她两年的时间来思考他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医院门口,温锦言看着涂律师递来的分居协议书,哑声问:“她是犹豫了很久才签的,还是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无论哪一种答案,对于现在的温锦言来说,都不好受。
涂律师避而不答,只是轻声劝慰着:“锦言,我看的出,清歌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我觉得她都快要崩溃了。你给她点时间,让她出去透透气吧。”
温锦言抬眼望着远方,眼神渐渐放空,“那承光呢?她不会想把承光带走吧?”他已经失去妻子了,不能再失去儿子。
涂律师如实回道:“清歌说承光暂时交由温家来照顾,不过,等她在国外站稳跟脚后,她想把承光接走。希望你能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