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辈，”不知不觉间，艾晴柔便换了敬称，“您留下我们是要我们做什么呢？”

艾晴柔不解老师尊留下她跟弟弟的用意。

“收徒弟。”老爷子答。

“啥？”艾晴柔跟艾贝贝都是一愣。

“难得碰上两个能传话的，要是你们跑了，老爷子我不闷死也得被云初那混小子给气死！收了你们做徒弟，你们能给我传话还能陪我解闷。日后，万一我不在了，说不定你们还真能帮上云初一把。云初这孩子……哎。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当年带他上山是对还是错。”老爷子的话说到后面越来越伤感。艾晴柔正觉得自己鼻子一酸，老头子却又变了脸道，“还不用担心你们上了贼船后走漏风声，哈哈哈哈。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我真聪明啊！哈哈哈哈！”

艾晴柔横了眼，老爷子不愧是蛇啊，心眼很多啊。这么滑头的老师尊究竟是怎么教出云初这种倔木头的？

“来吧，徒儿！”老爷子说，说完便见老爷子的眉心间突然冒出一股子绿光，不待艾晴柔反应过来，绿光便钻入了艾晴柔跟艾贝贝的眉心。有一种冰凉的感觉闯了进来。艾晴柔听见仙人掌一声冷哼。随即冰凉的感觉烟消云散。

艾晴柔看见弟弟的眉心间出现了一个古怪的金色符号。像一团金色的火焰。艾晴柔摸摸自己的额头，应该是也有一个。

“好了。以后你们便名正言顺地待在我灵虚宫吧。不要再颠沛流离了。这里，便是你们的家。种菜也好，修真也罢，没有人能轰你们走，你们也不是寄人篱下。”老爷子道。

艾晴柔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定是云初说了她们无家可归留下种菜却不愿一辈子寄人篱下执意要种菜抵债之事。

是不是这才是老爷子真正收徒弟的原因？老爷子莫非是想帮她们一把。然后顺便再解决他的解闷、传话、上贼船？如果是这样，老爷子的心其实也很温暖。

不知怎么，明明知道眼前的妖怪老头一肚子的算计，心头却仍然涌上莫名其妙的温暖。这种温暖，是在之前世界一直渴望的——她跟弟弟，从这一刻起，也是有家的人了。有个妖怪老头愿意给她们挡去风雨。

就算仍是种菜，却已经是这座山头的正式一份子。这里的一草一木，在一瞬间都跟她们有了联系。她们有了一个家。这里便是她们的家。

只有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过才知道片瓦遮头的温暖。即使是落魄的灵虚宫又怎样？是一个老妖怪师傅又怎样？只要这里，愿意接纳她们。

一颗真心，一点温情，比什么都强。

“老三，幺儿，叫声师傅来听听。咳咳，为师好像不行了。”老爷子半真半假地咳着。他体力不支是真，可是没听说过传音入脑还会咳嗽的。

艾晴柔跟弟弟对视一眼。

“师父。”艾晴柔发自内心地喊道，红了眼圈。

“师父你别死。呜呜呜。”贝贝年纪小，母亲的死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阴影。别的话都好，一听到老师尊说“不行了”眼泪就开始决堤。

“好招人疼的小幺儿，呜呜呜，比云初那孩子会暖心多了。”老爷子竟然跟着哭。

艾晴柔心里酸酸的。

一时间，一屋子的抽泣声。

“哎呀烦死了。听得人难过死了。婆婆妈妈的，打回原形而已，怎么要死要活的。”沉默了半天的仙人掌突然再次开口，“呆子，你上台阶。本座借你的手给这条罗里吧嗦的蛇疗伤！”

仙人掌自己都剩下半条命。不对，小半条。

“师父，”艾晴柔闻言，精神一振，道，“徒儿给您看看伤势。”

“呜呜呜。”蛇老头表示应予。

艾晴柔再次爬上台阶。她背了仙人掌一块上去。再次看见硕大的蛇身时，艾晴柔仍然有些胆怯，却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人的心境真是奇妙。有的时候，甚至比法术还好用。

师尊的两只胳膊皆有重伤，蛇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果然是内丹受损。叫老爷子闭上眼。身上还有糖没？叫老爷子吞颗糖进去。待会跟他说是药。”仙人掌道。仙人掌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师父，吃了这颗药，闭上眼。”艾晴柔道，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

蛇老头蛇信一卷，糖果就进了嘴。“好奇妙的药！为师我好像觉得春天到了！有春天绿草的芳香，还有清脆苹果的味道。太神奇了！”脑海里响起伤痕累累的老爷子激动的内心感悟。

艾晴柔怎么觉得老爷子不去当美食评委是浪费呢？

“啰嗦。叫他闭嘴。”仙人掌没生好气，“本座都还没吃过。”

原来他是生气这个，这家伙真是小气得可爱。

“师父，闭眼。”艾晴柔道。

蛇老头依言闭上眼。

只见艾晴柔的手心忽然泛起一缕璀璨紫光，紫光正欲落在蛇老头身上，却见蛇老头身上腾起一层隐隐金色。紫光立刻退了回来。“真麻烦。以前那掌门确实待这条啰啰嗦嗦的蛇不错。居然舍得在妖童身上下护灵，也怪不得他一个妖怪混迹东土云华将近两百年竟然没人发现。——暴力女，叫这条蛇想些可怕的事，乱乱心神。否则本座进不去。”仙人掌道。

“师父，你这辈子害怕过什么事吗？想点可怕点的事吧，有助药效。”艾晴柔道。

“开玩笑，老夫我什么都不怕！”老妖怪道。

“怕蛇。”

“别逗了，老夫就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