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生的模样,一如当年,眉眼未曾变过半分。
宛如睡着一般。
“起来吧。”青棱轻语,伸手弹出一道柔轻将胖子扶起,人却已从他身边走过。
一步一步,她迈向了莲座之上的男人。
一千三百年,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唐徊跟在她身后,见了她怔然的眼神,心里忽有痛楚蔓延。
未到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伤她多深。
一千多年,她仍旧迈不过这道坎。
青棱只觉得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便将旧事再忆一次。
“他说他因我而生,便只为我而死。是这样吗?唐徊。”青棱知道唐徊跟在身后,忽然开口。
那只是缕残缺的元神,却为她生为她死。
唐徊的记忆里,记得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是自己,不是萧乐生。
从来都没有萧乐生。
“是,我说过。”
青棱转头看他一眼,唐徊的表情平静到几乎残忍,让她有一瞬间浮起恨意。
“阳曲山上,救我的人,是你?”青棱问他。
“是我!我护你和恶翅冰蛟一战,被它冰锥刺中肩头,你替我疗的伤。”
“护法五十年,助我结成元婴的人,是你?”青棱每走一步,就问他一个问题。
那些问题,重如山峦。
“是我。你元婴大成,白发隐,墨发生。”
“浮屠醉里,可是你说的‘这条命,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我还说,‘夫人唱得好听,给我唱个曲吧’。”唐徊发现,这些事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一般。
“爷,奴家已久不卖唱。如今若想听我唱曲儿,除非……你拿命来换。”青棱转眼,声如飞纱,唇吐兰气。
“呵。你啊……媚门的花招,不适合你,别学了。”唐徊笑了,“这条命,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一模一样的对话,就连一个字,一个停顿,都分毫不差。
“含光湖旁,我救的人,可是你?”
“嗯。我九鼎之气反噬,你一吻渡我生气,解我必死之劫。”
“烈凰九重宫阙,是你陪我走到树下取回心的吗?”
“是我。你飞去又回身,给我毕生最难忘的拥抱。”
“那么……是谁杀了你?”青棱已走上莲座,站到萧乐生身边,回头望向唐徊。
唐徊停了脚步。
“也是我!”他回答她。
青棱得到答案,脸上并没变化,她伸了手轻轻从萧乐生眉上抚过,又顺脸颊滑下,最后停在了他的唇间,来回摩挲了几下。
“你说得没错,我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萧乐生。”青棱再度开口,收回了手,手指燃起一点朱
焰,弹入了萧乐生的胸前。
隐约间一声细微凤鸣传出,那点朱焰忽然大炽,将萧乐生笼了其间。
唐徊心头尖锐地一缩,说不出原因的痛意浮现。
“走吧,你呆在这里太久了。该走了……”青棱对着那渐渐化作灰烬的萧乐生呢喃着,“青棱谢谢你那些年的相护,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再来寻我吧。此生……就此别过。”
这些话,也不知是对萧乐生说,还是对唐徊说。
朱焰燃尽,渐渐熄灭。
莲座之上,萧乐生不再。
青棱一拂衣袖,踏上莲座,回身斜倚在了莲座之上,眉间狂妄之色已起,唇边的笑肆意飞扬,目空一切,懒懒俯望着殿下众人。
满殿的人都已尽数跪下,一路跪到殿外。
大殿之上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出声惊扰他们。
唯有裴不回仍旧站着,虽没开口,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