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贺遏拿出一副御子板,先呱唧呱唧耍了一阵,打了一阵类似卖烧饼的鼓点,然后就开始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太平歌词《颠倒颠》:“中华民国颠倒颠,有钱的好过没钱的难。有钱的开了一座典当铺,三分二利钱赚钱不费难。没钱的要把小买卖做,顾不上吃也顾不上穿。我说此话您若不信,您就到红白棚里观一观。”
贺遏的嗓子不说是响遏云行,也差不多了,那叫一个亮啊,而且,吐字清晰,每个字都送到人耳朵里,再加上,这样的唱词显然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一会儿,长条凳上就坐满了人,周围还满满登登地围了一圈。
见人围得差不多了,贺遏放下了手里的御子板,道:“诸位爷,小的们没有别的本事,只练得了几句唱赚,今ri拿出来,博诸位爷一乐,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没关系,您给我捧个人场,站脚助威,小的们挣下了活命的窝头咸菜钱,放下碗来,念诸位爷的好处。”
云雷假装自己是个看客,走到贺遏面前道:“您才来啊?”
贺遏也装作不认识,道:“嗯,才来。”
“你是干嘛的啊?”
“喔,我是唱赚的。”
“这个唱赚是个什么东西啊?”
“唱赚啊,就是唱小曲、小调、西皮、二黄、梆子、落子,只要是您说得上来的啊,我全都能唱。”
“喔,你全都能唱?”
“是了,您点什么,我就唱什么。”
“还点什么,就唱什么?”
“是。”
“这话可说得大了。”
“一点都不大。”
“你就有这个能耐?”
“那当然。我跟您说,只要是个人,点出来的,我都能唱。”
“那我点一段儿行不行啊。”
“行啊,你也属于人啊。”
“这话怎么说的?”
“你看,我刚说了,只要是个人,点出来的,我都能唱,你这里问我:‘我能点吗?’对自己表示怀疑。我告诉您,每天早上冲着镜子,说三遍:‘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有一个星期,你就变过来了。”
观众都被逗得前仰后合,这两个小伙子,真逗。
“什么话啊!那这样吧,你唱个耗子。”
“唱什么?”
“耗子。”
“哪有唱耗子的?”
“我就点了,怎么样?”云雷冲着观众道:“各位,他刚说的,点什么就唱什么,现在又唱不出了。”
“别别别,我不是不能唱,有一段岔曲啊,就是唱耗子的,只是,没人给我掌琴啊。”
“好,只要你今天能唱,我来给你弹弦。”
“这话是不是真的,你会吗?”
“你等着瞧吧。”说着,云雷就cao起了三弦,拉了个过门。
贺遏拿起八角鼓敲了几下,便唱了起来:“喜的是更深夜静,怕的是又到天明,住的是墙窟窿坑洞与炉坑,吃的是残茶剩饭不用人盛,穿的是灰鼠皮袄一叩钟,正月十五鸾交凤。最可叹狸猫一叫就活不成。”
唱罢,观众席中响起了叫好声。
云雷道:“不错,还真唱上来了,这可是《白雪遗音》中的岔曲,唱得真不赖。”
贺遏道:“您这三弦拉得也不错啊,想不到还有这一手,我敢保证,您一定是有史以来拉得最好的。”
观众们都听出了这个“史”,和“屎”谐音,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白雪的话,还不就是满嘴“屎尿屁”,要不就是来些“爸爸儿子”之类的,自己糟践自己,博人一笑,挣取两个铜钱。
可是,眼前的这两个小伙子,显然目的还不是这些,或者至少不仅仅是如此。
云雷眉头一皱,道:“你别跟我提‘屎’、‘拉’这样的字眼,我听了难受。”
“难受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