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掌官把卷子收上来,等阅卷大臣席地坐定,开始分卷子,总数是二百六十七份卷子,转了三十三圈,还余三份——这剩余的三份就要由排名最靠前的三位阅卷大臣大臣来劳神了。
阅卷有一定的规矩,首先说评级是五等,第一等叫圆,便是画个圈圈;第二等是画一个三角,名叫尖;第三等是点(就是在卷面上点上一个现在人经常会使用到的顿号);第四等是直线;第五等是叉。
殿试阅卷,一般不会使用到第四等和第五等。而前三种的使用也有规定,便是以第一位阅卷大臣的评点为准,后面的大臣不能越级评定——也就是说,当第一个大臣在卷面上加点(第三等)的时候,第二个大臣就只能画一个三角(第二等),而不能画圈圈(第一等)。
每一个人面前的33份卷子看完,众人起身,分别看其他人的答卷,这个过程叫转桌——每一个大臣都要看全部的二百七十六份卷子——完事之后要到第二天的中午了。然后八人汇总,商议前十名的卷子。这是要报到御前的。
照例,三鼎甲必出于前十本中,因此,这是极其慎重的一件事。而这一次,众人为其中的一份卷子各持己见,反复争辩,好久都不能定夺。
照祈隽藻的意见,该生员于卷中大放悖逆之言,若是这样的人被选中状元或三鼎甲,则将来刊刻发行天下,势必引发朝政动荡,天下人都会以为皇上、朝廷有意改弦更张,一变前法,以穷兵黩武代与民生息为大政方针,此事干系匪浅,是故万万不可列为前十本之中。
兵部尚书柏葰是蒙古人,于江南士子天生有一种不认同感,闻言也附议:“老夫也有同感,就依浦公(祈隽藻字淳浦)的吧?”
其他人也就罢了,周祖培却不愿意放过,因为陈孚恩的事情,他被皇帝捡拔成了刑部尚书,又入了军机处,虽是新进之资,位列众人之下,可也算是朝中第一流的宠臣,他大约猜出皇帝出这样一道策题的本意所在——当然,这样的话只能在心中对自己说,自古以来妄揣上意也都是死罪。此时正好就此事出言:“涛公(柏葰字静涛)这话请恕不能赞同。皇上御笔亲题策论之题,想来圣意也有让天下士子有可畅所欲言之机。我等忝列读卷,自当上体圣心,下慰士子。还是将原卷呈上御前,请皇上定夺吧。诸位以为呢?”
他端出皇帝这顶大帽子,谁敢反驳,当下纷纷点头:“是,是,就依芝台兄所言,俯请圣裁吧。”
于是,这份卷子也被加入到了前十本的卷子之中,接下来是定二甲与三甲的名次。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一字之差,与能不能点为庶吉士和能不能入翰林院读书,有些关系。如果是三甲最后二三十名,可以断定绝无成翰林的希望。因此,祈隽藻对榜末的名次,格外认真。
第二天一早,八人齐聚养心殿,呈上前十本的卷子,又专门把那本引发争议的卷子提出来单独放到一边。皇帝简略的看看,没有认真品评的时间,只是数上面的圈圈,列为第一名的有八个圈圈,第二名,第三名的同样是八个圈圈。到了第五名之后,圈数才明显的少了下来。
阅遍其余的九份卷子,皇帝拿起了最有争议的一份,上面有六个圈圈,两个三角,却不知道各属于哪一位阅卷大臣的手笔,其他的卷子也就罢了,这一份倒很是引起了皇帝的兴趣,满认真的欣赏了起来。
卷子中于‘盐漕河工诸大端,利弊所在,何以策出万全’的主旨进行了非常细致的阐述,可以看得出来的,该士子有过真实的考察或者目睹过盐漕河工的弊政,写出来的文字一针见血,全无半点为尊者讳的遮掩与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