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爵道:“哦?”
楚嫣道:“毗琉璃已经告诉过你。”
南宫爵皱眉道:“莫非前辈也只因无法修炼梵天宝卷,却执意要看其中的武功?”
楚嫣淡然一瞥他,道:“你错了,里边的武功我都已知晓。只是要看在你手中能发挥几成。”
南宫爵沉默。良久道:“为什么是我?”
楚嫣注视着手中的长剑,缓缓道:“这部奇书在我手边放了整整十年。我虽不能修炼,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破解之法。只希望某日能有一位绝顶高手,用上面记载的武功与我一战。若尹痕波在世,我必约她决战雪峰,一试这所谓天神之卷,比楚某十年心血如何!”她的声音倨傲之极,震得石室回响不绝。
楚嫣的目光久久凝驻于剑上,眼波似也盈盈而动,良久才平息下来。她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旷代奇才,不世而出。尹痕波既不可复生,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世上还有一种人,就宛如这柄剑一样,本质所非绝佳,但偏偏能愈炼愈粹——你恰好就在其内。”
南宫爵皱眉道:“难道这四天王的性命,就仅仅是用来磨砺在下的么?”
楚嫣道:“若他们胜了,就是磨砺他们;若你胜了,则是在磨砺你。”
南宫爵摇头道:“但前辈心中希望胜出者,却是我!”
楚嫣笑而不语。
南宫爵道:“否则,你只要不出声警示,我必已死在多罗吒手上。”
楚嫣淡然道:“你的表现虽未能尽如我意,但也还勉强值得起那四条人命。”
南宫爵默然。
楚嫣一翻手腕,将横放胸前的长剑卓然立起,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刃锋,缓缓道:“梵天为创世之神、造物之主。其力量,在生而不在杀。所以,得其力量者,必须心存包容——既能包容善,也能包容恶,因为如果只有善而没有恶,世界已失其衡,不可能被创生,反之亦然。一阴一阳谓之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个和,就是平衡。你生平坎坷,性格优柔,进退两难,却反而更能领悟‘平衡’之意。因此,在这点上,你比怀玉或者晏馨明更适宜修习这部宝卷。然而,这并不是主要的。”
南宫爵低头无语,似乎正在思考她所说的话。
楚嫣继而道:“金木水火,皆为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但基础本非本源。万物本源,唯风与光,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南宫爵摇头。
楚嫣道:“因为五行之物,从本质上讲,皆是凝止、不变、永存的。唯风与光流动不息,化生千万。而创生之力正在于变化无定……佛家言‘如在如不在,如来如不来。’老子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正是这个意思。”
南宫爵注目远处,若有所思。
“多年前,我曾对你讲过,世人皆以为,毁灭之力刹那间磅礴而来,不可抗拒,而创生之力却是缓慢滋生的过程,实则是对‘生’之误解。‘生’之一刹那前,不可谓之生,只是生的准备;而刹那之后,则已是生的结果。所以灭为刹那,生亦在于刹那。只是生的刹那并不在于撼天动地之力,而要在无尽变化之中把握,所以更加艰难,也更具韧性。生而化之,永无终止。无尽的刹那变化不息,绵绵相继,就是永恒,可惜你至今仍未能完全领悟。”
南宫爵听着她的话,心有所忆,已渐渐忘记了身在危险之中。恍惚之中,楚嫣仿佛持天练而舞的佛女,将十万繁华尽显于他面前。
楚嫣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悠然笑道:“你平生御敌,只在一招,不胜则死。这并非托大,而是你对这生之‘刹那’,有所感悟……芸娘记录此卷,意在完成心愿,不在传诸后人,所以其间用语极为生涩难懂。你能独自领悟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
楚嫣轻轻扣剑,道:“然而,你心中诸孽皆重,沉思于以往,执念于当前,而至无法精进。借风月而发力,并非倚于风月;心中有情,亦并非溺于情缘。枉你自负甚高,却连这些基本的道理也无法堪破。”
楚嫣摇头叹息一声,继而道:“毗琉璃一战,我本意是试你在倚仗已失的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然而你执迷不悟,只求光源,而不求诸己身。仅就实战而言,你出手之时毫无自信,剑上犹疑不定,否则一击必中,何至于受如此重伤。只可惜毗琉璃的执念竟然比你更重……所以你早已该死,之所以能活下来,只不过你的对手比你更该死。”
南宫爵犹豫片刻,道:“毗琉璃以身殉其道,也算得其所哉。”
楚嫣冷笑道:“力不能胜,何可言其道?尹痕波才旷天下,独立雪峰,代天地而立言,继往圣之绝学,此可谓之‘殉道’;至于毗琉璃这样的人,妄言武‘道’,不过徒做笑谈耳。”
南宫爵摇了摇头,却也想不出辩驳之语。隐隐之中,觉得楚嫣此言虽然对毗琉璃颇为残酷,但也不无道理。
楚嫣又道:“至于毗留博叉一战,你本在劣势,却急中生智,用一块石子将对手引入圈套。此举你一定暗中引为得意。然而,你只能发现我在地上布下的石子,却没有想到那种石子本来就是可以碰击出火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