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之中,秦国公还是第一个等不下去了,这次无论御林军如何阻拦,他都执意要进长春殿去。
“都给我让开!老夫乃三朝元老,当今国丈,皇上病危,朝纲失稳,储位空悬,人心难定。丁贵妃将我等阻拦在外,只身在长春殿,万一出现矫诏之事,贵妃将如何自处?又将皇上置于何地!”
秦国公的声音称得上振聋发聩,其实在场众人,都是人精,早就对丁贵妃将所有人都赶出长春殿的行为有所怀疑,只是大局被人家掌控,真正的当事人三位皇子又都稳如泰山没有任何表示,他们自然也就不便出头。
如今有秦国公挑头,大家便都鼓噪起来,纷纷声援,要求见君。
他们这些人,不是王公,便是重臣,若是皇帝驾崩,新君即位,他们也都是辅佐新君的股肱之臣,一言九鼎。这种重要而敏感的关头,要求见君,也是合情合理。
“就算我等外臣不可觐见,三位皇子乃是皇帝至亲之人,总该在皇上床前侍疾尽孝,御林军横加阻拦,难道是想罔顾天家孝道,置三位皇子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皇上乃天下之主,一身安危系万民,如今储位空悬,难保小人作祟,动荡朝纲。三位皇子身系众望,岂可不顾家国天下!皇上病危,三位皇子正该随侍在侧,若有遗诏,正可稳定朝野!”
因为被秦国公带动,更多的异议被大声地提了出来。
御林军右统领丁友思命令手下军士严加阻拦,但心里却也有些隐隐害怕。
在秦国公的带领之下,王公大臣们越发强硬激烈,只差指着鼻子说丁贵妃有异心了。这样下去,今日之事,恐怕要酿成大祸,导致宫变。
人头耸动之中,靳王赵彬低调地出现,默默地站在了人群之后。
所有人都在关注王公大臣和御林军的对峙,只有赵容止的眼神往赵彬身上飘过去,在接收到来自父亲肯定的眼神之后,他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来。
长春殿外的气氛剑拔弩张,一时之间如同烈火上的火药桶,再多燃烧一分,便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长春殿的大门终于开启。
全场安静。
先是一群太医低着头从里面鱼贯而出,集结在殿外廊下,然后他们摘下了头上代表太医身份的官帽,然后撩衣跪倒,匍匐在地。
所有人的瞳孔都是猛然一缩。
只有天子行将驾崩,太医院无力回天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难道……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即便是再紧张的时候,赵容毅都没有一丝地失态,但见到太医院所有人都沉默跪倒的时候,他心头终于略过一丝恐惧。
皇上……
明明……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内心的焦急与煎熬。
垂在身侧的拳头,暗暗地捏紧,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竟有一丝的颤抖。
灯火辉煌之中,丁贵妃被众人簇拥着,从长春殿的大门内走了出来。殿外明火惶惶,人头幢幢,所有人的心头都燃烧着一把火。
丁贵妃就直直地站立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
“皇上口谕,宣安王赵容止、裕王赵容毅、福王赵梓真入内室觐见;又即,靳王赵彬、秦国公顾思朝并三省大臣外室听旨!”
丁贵妃的声音清脆高亢,甚至于微微变形。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仍然有一丝不可避免的颤抖。
不是害怕,不是紧张,这是大局将定前夕的兴奋。
这是亲手改变天下的激动。
灯火辉煌、万众瞩目之下,三位皇子和被宣召的大臣,整装肃容,进入长春殿。
长春殿内灯火惨白,内室的大门洞开着,像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丁贵妃走在最前面,身边只有一个罗三娘随侍。赵容止、赵容毅、赵梓真跟在她身后。秦国公顾思朝、靳王赵彬和三省大臣,则止步于内室的门槛之外。
内室的龙床之上,赵晟面朝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面容苍白,双眼紧闭,气息没有一丝的起伏。
龙床旁边,只有太医令孤独地站着。
“父皇——”
赵容止第一个哭喊出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尘埃。
不论是谁,看到赵晟这个样子,都知道,已是油尽灯枯无可挽回了。
赵梓真当上皇子并没有多久,作为赵容毅和赵容止的陪衬,皇帝也并没有在他身上投注过多的关心,但在成为父子之前,赵晟本来就是他除爷爷和父亲之外,最敬爱的长辈此时见到赵晟这个样子,眼睛也是不由自主就红了。
如果说他们两人情绪的表露,都是正常反应的话,那么赵容毅的神态,便是大大的震惊了。
不对!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皇上不应该是这样的!
赵容毅双拳紧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最荒唐的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