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夹缬的来龙去脉,沈安青却是不知的,她只是带着金铃抱着夹缬欢欢喜喜地回了仙客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安青都是忙于这份压箱礼,自茶坊取了各式上好的茶碾碎,打发采容去药铺买来枸杞、冰片,去香料铺买了一小份波斯安息香,银瓶最擅女工,便着她将那夹缬裁好封做了个荷包香囊,将茶、枸杞、冰片、安息香和少许丁香尽数捣碎,炼蜜和匀,做成一丸丸的香丸,以丝绢装好放入香囊中。
采容与金铃凑到跟前瞧时,只见那夹缬牡丹荷包精致小巧,缀着数道流苏,打开香囊只觉得有股淡雅的幽香,不似寻常的香料,却是隐隐有着茶香和枸杞的味道,叫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沈安青笑道:“再要好的也没有了,便用这个作压箱礼吧。”
采容却是有些犹豫:“这是要送与郡主做压箱的,会不会太过小家子气了。”
金铃不以为然:“郡主什么好的没见过,反倒是这样的更是新鲜少见。”
到端和郡主全大礼那日,整个京都都为之轰动。前一日宫中已经颁下册书,册封端和郡主为乐阳公主,赐婚吐蕃赞普,次日行成婚大典,并允准京都百姓观礼。
大礼当日,京都到处披红挂绿,市坊中的百姓俱是早早便去了皇城门前,今日的大典将在太庙中行礼,公主拜别圣人与皇后,行驾便将经沿着天街自长安城穿行而过,出金光门西北而行,迢迢千里去到吐蕃逻些。
沈安青乘着马车,却是穿过人群,向着长乐坊而去,乐阳公主此时还在府中,她是去添妆压箱的。
嘉成长公主府一片寂静,并未有半点喜气,侍婢引了沈安青至公主所居的厢房前,睐娘与瑛娘迎上前来:“青娘来了。”
沈安青望了望左右,纳闷地道:“那几位还不曾来么?”
睐娘眼圈泛红,强笑道:“不曾请别人,只有你们和泽王府杜良媛。”
连窦家姐妹都不曾请?沈安青大为吃惊。
瑛娘轻声道:“咱们进去吧,杜良媛已经在房中替公主上妆了。”
三人进了房中,宽大的厢房中,一身大红织金坠宝凤穿牡丹束胸裙,大红团金凤纱罗广袖华服长衫的乐阳公主素着头脸,披着长发坐在妆镜前,面白如纸,并无半点表情,只是那华丽的裙裳上金线密密绣的展翅金凤着实耀眼,叫人一时转不开眼去。
杜秋娘正踞坐在一旁,小心地替她梳着乌黑的长发,见沈安青几人进来,向她们轻轻一笑。
“你们来了?”乐阳公主望着三人开言道,声音嘶哑低沉。
睐娘领着二人上前,踞坐在旁,轻声道:“可要瞧瞧我的压箱礼?”
乐阳公主回眸望着她,露出一丝笑意:“别是窝丝糖,我可不爱吃那个。”
睐娘红了红脸,自侍婢手中取过一只螺钿朱漆木匣,打开来却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妆匣,嵌有铜镜和数层匣子,最为精巧的是轻轻地合拢来还有个小巧的金锁能够锁上。
她笑着道:“这个可以放下不少首饰,胜在小巧精致,请殿下笑纳了。”
乐阳公主望了望那妆匣,笑了:“难得你破费了,请了梧州工匠赶制了这个,我便收下了。”
赵瑛娘让侍婢端了架小巧的画屏进来,画屏大小不过尺余,足可以放在案几上赏玩,只是那画屏上却不是什么花鸟仕女,正面是一副密密麻麻的城廓地图模样,细细看时才发现竟然是京都长安的全副地图,连每一处坊市和街名都标注地清楚,十分细致。背面却是一副山水画,画得再不是别处,便是玉山行猎的风景,漫漫草场广阔的疏林和拔地高耸的苍翠玉山。
赵瑛娘见乐阳公主看着那座画屏黯然出神,低声道:“公主殿下远去吐蕃,此一去离京千万里,若是有思念长安之日,便看看这画屏吧,京都的每一处俱在上面。”
乐阳公主伸手摸过画屏上每一处坊市和街道,小心翼翼地慢慢地,眼神中温柔如水,许久才哽咽着道:“多谢你,瑛娘。”
赵瑛娘眼中也隐隐有泪,别开去,低声道:“殿下多礼了。”
到沈安青了,她自袖中取出准备好的茶香荷包奉上去,轻笑道:“望殿下不嫌粗鄙,这是我亲手做的。”